茅书生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纪先生听小二如此一说,暗想这伙奸贼匆匆离开,想来是受了那位白莲教兄弟的欺骗,没有在镇子左近大肆搜寻。只是那位兄弟势单力薄,身处虎狼之中,一旦被那伙奸贼看出破绽,可以说是凶险万分。我须得尽快赶到教主大人隐身之处,劝说他离开中土,前往海外暂避。
“纪先生打定了主意,打发走了店小二之后,又在客房中仔细筹划了一两个时辰,这才找到掌柜,只说自己刚刚发觉遗失了极要紧的物事,须得赶紧沿着来路回去寻找,今日不能在店中留宿。掌柜见纪先生一脸焦急的模样,并未怀疑他另有所图,着实安慰了他几句。纪先生退了客房之后,便即匆匆离开客栈,小心翼翼地离开镇子,直奔教主大人隐居之处。他是一个谨慎之人,虽然已经换了衣衫,又剃去了胡须,若是不仔细查看,必定认不出他便是朱元章身边的书记。只是他知道锦衣卫甚是狡诈,而且这伙奸贼奉朱元章之命前去斩杀教主大人,若是没有办好差事,朱元章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眼下自己偷偷熘走,这伙奸贼不识得前往教主大人隐居之处的道路,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必定焦躁到了极处。于公于私,他们非得抓住纪先生带路不可。念及此处,纪先生不敢有丝毫托大,不敢沿着官道行走,而是兜了一个大大的圈子,虽然多走了一百二三十里山路,花费了五六日工夫,最后总算平安来到茅家一族隐居之处。
“此前纪先生多次前来拜见教主大人,大多是奉刘福通之命送来礼物,向教主大人问安。刘福通战死之后,纪先生转投朱元章,也曾奉朱元章之命来过两次,是以教主大人看到纪先生之后甚是高兴。只是纪先生心中焦急,勉强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即请教主大人屏退左右,声称有要事禀告教主大人。
“纪先生每次来到茅家一族隐居之处,虽然都是孤身前来,但是一定会携带金银珠宝等贵重礼物,举止甚是恭谨有礼。他到了山外之时,不敢擅自进山,一定要请守在山外的茅家子弟进山禀报教主大人,自己在山外恭候,直到教主大人派人前来接应,他才敢进山拜见教主大人。这是臣子拜见主公的礼数,纪先生从来不敢有丝毫缺失。可是这次他匆匆赶来,在山口处被茅家子弟拦住,纪先生要几名茅家子弟立时带他进山拜见教主大人,不似此前那般在山外恭候教主大人召见。而且见到教主大人之后,也未奉上礼物,言行举止颇为古怪,教主大人和几位长老已经起了疑心。此时听纪先生说要教主大人屏退左右,几位长老彼此对视了一眼,担心纪先生另有所图,不约而同地握住了悬在腰间的刀柄剑柄。
“教主大人却并不在意,要几位长老暂时离开。几位长老虽然心有不甘,不过他们身为白莲教长老,对教主大人从来不敢有丝毫违拗,既然教主吩咐他们离开,几位长老只得先行告退。不过他们走出大门,立时召来各自的亲信,将屋子团团围住,一旦屋子中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们便要冲入屋子,将纪先生乱刃分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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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长老离开之后,纪先生便将朱元章要对教主大人下毒手之事说了一遍。教主大人听了之后惊得瞠目结舌,一时之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纪先生对教主大人说道,朱元章狼子野心,为了做皇帝无所不用其极。他已经杀掉了小明王韩林儿,为了让白莲教的兄弟们为他卖命,必定不会放过教主大人。眼下大半个天下都被这个奸贼握在手中,他手下的鹰犬遍布各地,教主大人若是留在中土,只怕没有安身之地。那位混入锦衣卫的白莲教兄弟要小人劝说教主大人离开中土,暂时到海外避祸,小人以为此乃良策,还望教主大人速做决断,免得耽搁了行程。那些鹰犬狡诈得很,一旦追了过来,再想逃走势比登天还难。
“教主大人此时惊魂稍定,在屋子中踱来踱去,心中焦虑难安。纪先生见教主大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急忙接着说道,朱元章灭掉陈友谅和张士诚,逼降了明玉珍等人,已将江南和岭南据为已有。小人离开应天府之时,他已经派大将徐达和常遇春统领二十万大军北征,直逼鞑子京城大都。这些年来鞑子兵一直与红军血战不休,精兵良将死伤殆尽,无奈之下只得让豪强地主募集团练,对付各地义军。察罕父子应运而起,成为红军的劲敌,打败了数支红军,平定了河南之后,又攻向山东。虽然察罕在山东战死,但是扩廓这个狗贼比察罕还要厉害,刘福通等人便是死在他的手中。朱元章这个奸贼最怕的就是扩廓,是以他虽然占据了江南,但是一直不敢派遣将士北征。”
茅书生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叹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不过鞑子皇帝是一个湖涂蛋,他崇信的是皇族、贵族和喇嘛,对于察罕父子这等地主豪强,其实并不看重,若不是迫于无奈,他绝对不会任用这些地主豪强做将军。待到察罕父子的势力越来越大,鞑子皇帝对他们心生猜忌,不只断了察罕大军的粮草,还派了几名鞑子大将各带兵马,监视察罕父子。一旦察罕父子心生异志,或是平灭义军之后另有所图,这几名鞑子大将便要统率大军围攻察罕父子。察罕在世之时,尚能容忍鞑子皇帝,待到察罕战死之后,扩廓做了察罕大军的统帅,他是眼里不揉沙子的悍将,岂能再受鞑子皇帝如此压制?是以他向那几名鞑子将军发去公文,要他们派出兵马帮助自己与红军作战。那几名将军自恃有鞑子皇帝撑腰,对扩廓发来的公文压根不加理会,有一位将军还将扩廓派来递送公文的使者打了几十军棍。使者逃回去之后,将此事禀报给扩廓。扩廓勃然大怒,顾不得再去围剿义军,竟然率领大军西进,与那几名鞑子将军大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