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次日一早,厉秋风和慕容丹砚醒来之时,二十余名扶桑女子正在埋锅造饭。待到众人吃了早饭之后,这才收拾停当,依次离开树林,沿着官道向北走去。走出数里之后,左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带路的松鹤楼伙计径直向岔路走去,几名扶桑老者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一众扶桑百姓也是面露喜色。厉秋风和慕容丹砚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叫喊些什么,却也猜到这几名扶桑老者虽然离开扶桑国十余年,不过还记得通往家乡的道路,此时走上回家的道路,心中欢喜,这才忍不住叫出声来。念及此处,两人不由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一些酸楚。
到了午时前后,众人已经走了十几里路,道路不只变得狭窄了许多,而且路面越来越崎岖不平,马车只能勉强通行。有些地方树木折断,枝干横在路上,使得众人无法通行。好在松鹤楼的伙计们带着斧头等利器,将倒下的树木砍断之后拖到一边,这才使得众人能够继续前行。
厉秋风和慕容丹砚见道路崎岖难行,担心马失前蹄压伤了扶桑百姓,急忙翻身下马,牵着坐骑走在人群之中。慕容丹砚一边行走一边东张西望,眼看着道路曲曲折折,已经延伸入群山之中,心中略略有一些忐忑不安,转头对厉秋风说道:“厉大哥,咱们一路走来,虽然道路比不得咱们中土的官道,却也还算平坦。可是自从走入这条岔路之后,着实坎坷难行。眼下咱们已经走入群山之中,犹如在深谷之中行走,若是两侧山坡有敌人埋伏,突然杀将出来,咱们无路可逃,非得全军覆没不可。”
厉秋风转头向两侧高山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口中说道:“此处地势险峻,道路难行,若是换作平日,自然不可轻易行走。不过叶逢春已经派人在前面打探道路,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咱们尽可以放心前行,不必太过忧虑。”
厉秋风说到这里,略停了片刻,这才接着说道:“方才我仔细查看过路面,这条道路之所以如此崎岖难行,是因为路面破损之处颇多,显然许久没有人对道路加以平整,可见这些年里前往寒山渔村的行人极少,道路才会年久失修。只怕寒山渔村有雪人作祟之说并非虚假谎言,咱们须得小心提防,免得猝然遭遇偷袭,手足无措,非得着了敌人的毒手不可。”
慕容丹砚原本心中忐忑,可是听厉秋风提到雪人,登时打起了精神,口中说道:“我倒想会一会那几个雪人,看看是不是像传说中那般厉害。当日咱们在虎头岩遇到白青双蛇,险些被那两个畜牲所害。只是当时咱们在山洞之中,处处束手束脚,无法随意纵横来去,被那两个畜牲逼迫得甚是狼狈。后来青蛇死在厉大哥手中,白蛇又被厉大哥和阿二杀掉,我寸功未立,总是心有不甘。想那寒山渔村虽然偏僻,毕竟与山洞不同,不必束手束脚,可以与敌人大砍大杀。若是真有雪人要对付咱们,我可要第一个出手,让他们试试我手中的宝剑是不是吃素的!”
厉秋风听慕容丹砚说完之后,微微一笑,口中说道:“世间再厉害的猛兽,最后还是斗不过猎人。李宗扬说雪人出手之时寒气逼人,还能将寒气注入他的体内,使他饱受寒毒折磨。我实在猜想不透,野兽再厉害,总不能修习内力罢?多半是有人装神弄鬼,故意扮成雪人的模样吓人,使人不敢轻易踏入寒山渔村。”
慕容丹砚听厉秋风如此一说,不由皱了皱眉头,口中说道:“寒山渔村虽然出了柳生宗岩这个大坏蛋,不过只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渔村罢了,又没有什么宝藏,怎么会有人在村子里装神弄鬼?这倒真是奇了!”
厉秋风点了点头,口中说道:“世间不可解说之事不晓得有多少。我在海上之时翻阅过一部叫作日斜录的奇书,里面记述的都是一些江湖中稀奇古怪的事情。那些江湖人物心思机巧,行事处处出人意料,害人的手段花样百出。若是将那些稀奇古怪的手段使了出来,即便是武林高手,只怕也会措手不及,不免被人所害。”
慕容丹砚心中一怔,口中说道:“日斜录?那是一本什么书?难道是武功秘笈不成?”
厉秋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日斜录并非武林秘笈,只是一部记录江湖之中稀奇古怪事情的杂书罢了。咱们在东安县动身之前,我想要在海上走许多天,闲来无事,正是读书的大好时机,是以到城内书肆之中买了几十卷书,其中便有这部日斜录。”
慕容丹砚点了点头,口中说道:“这事情我知道。厉大哥在船上之时,每天都要翻看书籍。我也翻过几部,可是看到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头便隐隐作痛,再也看不下去了。”
厉秋风听慕容丹砚说完之后,正色说道:“我自幼跟随师父在山中隐居,他每日都要读书,也时常教我读书识字。可是我天性贪玩,只喜欢舞刀弄枪,练习拳脚功夫,对于读书一道并不热心。师父见我如此模样,颇为不喜,常常告诫我说,欲成大事者,须得腹有经纶,通晓天地之道。若是不习文字,粗鄙少文,即便武功再功,也只是一介武夫,极易受人愚弄,最后一事无成不说,十有八九还会铸成大错,沦为江湖笑柄。其时其地,我听了师父的告诫之后并不服气,暗想我又不想参加科举考状元,读这些劳什子书有什么用?后来师父教我读书,我只是糊弄过去,每日里只顾着练习拳脚刀法,日子过得极是逍遥。直到我在京城锦衣卫南镇抚司当差,见到了许多此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隐隐感觉武功再高,也只能单打独斗,至多以一敌百罢了。而一位七品知县,却能安抚几万百姓,所做之事要比江湖中所谓的大侠强过百倍千倍。后来我遇到了许多了不起的人物,这些人不只武功高强,而且精通文墨,方能成就大事。与这些大人物相比,我差得实在太远,若是还不读书,十有八九会像师父说得那样,最后变成一个善恶不分的粗汉,非得闯出大祸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