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知道丁观心生九窍,工于心计,最是机灵不过的人精,此时看出慕容丹砚并未喝醉,只不过心中恼火,这才先行离开,是以借着送她离开之机,有意卖好,要将她送回舱室。只是厉秋风虽然心中雪亮,却并不说破,向着丁观拱了拱手,口中说道:“那就有劳丁先生了。”
丁观向厉秋风拱手还礼,便即匆匆向舱室外走去。叶逢春见丁观急着离开,双手扶着桌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两只眼睛茫然无光,嘟嘟囔囔地说道:“丁大、大爷慢走,我、我也要走了!”
丁观此时已经走出了舱门,听到叶逢春在身后说话,哪里还顾得上他,吩咐两名站在门外服侍众人喝酒的仆人将叶逢春主仆送回松鹤楼,自己急急忙忙向慕容丹砚追了过去。
两名仆人听了丁观的吩咐,急忙走进舱室,眼看着叶逢春带来的那名家仆正要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争着上前帮忙。便在此时, 只见叶逢春猛然张开嘴巴, 一大片污物登时吐了出来,喷溅得到处都是。三名仆人躲避不及,身上溅了许多污物,臭气冲入鼻中, 让人直欲晕了过去。三人忍耐不住, 竟然一起呕吐起来。
厉秋风见叶逢春如此模样,心中又好气又好笑, 正要上前搀扶, 却见叶逢春抓过茶壶,将壶嘴放入口中, 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片刻之后, 只见他将茶壶随手掷在桌上,口中咕噜咕噜一阵怪响,紧接着又向地上吐了一大口茶水。厉秋风这才知道叶逢春并不是口渴喝茶,而是用茶水漱口, 暗想此人人品尚可, 可是酒德实在不佳。
叶逢春漱口之后, 身子仍然不住摇晃, 指着正自蹲在地上呕吐的家仆说道:“你、你留在这里, 帮着、帮着丁老爷把、把这里收拾干净, 再、再回去松鹤楼……若是没有收拾、收拾干、干净, 你、你、你也不要回去了……”
叶逢春一边说话, 一边踉跄着向舱室外面走去。那名家仆虽然知道叶逢春说的都是醉话, 却也不敢违拗,只得和丁观手下的两名仆人一起手忙活脚乱地收拾舱室。厉秋风见叶逢春跌跌撞撞向门外走去, 生怕他醉酒之后逞强,要独自走回松鹤楼, 非得坠入海中不可,是以抢上前去将他扶住, 口中说道:“厉某送叶先生回去罢。”
叶逢春被厉秋风扶住,想要出言推辞, 只是嘴巴翕动了几下, 连话都说不出来,被厉秋风架着走出了舱室。此时走廊中又有几名仆人快步走了过来,向着厉秋风拱手施礼,便即走入舱室, 急急忙忙收拾起来。
厉秋风搀扶着叶逢春走上甲板,此时空中挂着一轮明月, 将四周照得一片银白。两名船夫正自坐在桅杆下小声说话, 见厉秋风扶着叶逢春走了出来,急忙站起身来,便要奔过去帮忙。厉秋风急忙向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两人不必过来,两名船夫不敢违拗,却又不敢坐下,只得站在桅杆之下, 眼睁睁地看着厉秋风扶着叶逢春走到船头。只见厉秋风对叶逢春说了一声“得罪”, 左手抓住叶逢春腰间的带子,登时将他提了起来, 随即身子一纵,已然从船头飞了出去,稳稳地落在了码头岸上。两名船夫此前见过厉秋风出手斩杀海盗, 知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武功高手,是以看到他施展轻功将叶逢春送以了岸上,并未露出丝毫惊讶之色。
厉秋风站稳了身形,这才将叶逢春放了下来,正要向他询问如何前往松鹤楼,突然察觉叶逢春的身子不再有丝毫晃动,一股杀气直向自己逼了过来。厉秋风心中大惊,知道情形有异,便在此时,一股寒风直向他小腹袭了过来。月光映照之下,只见叶逢春右手多了一柄寒光闪烁的短刀,正向厉秋风的小腹扎了过来。
丁观一路小跑追到慕容丹砚身后,陪着笑脸说道:“穆姑娘身子不适,在下送你回舱室罢。”
慕容丹砚面沉似水, 看都不看他一眼, 口中说道:“不必劳烦丁先生, 你还是回去陪着厉大哥和姓叶的喝酒罢。”
她口中说话, 脚下丝毫不停, 片刻之后,已然走到走廊岔口,随即向左转去,快步走到自己的舱室门前,一脚踢出,只听“砰”的一声大响,舱室木门被她踹得洞开。丁观吓了一跳,不由停下了脚步,看到慕容丹砚气哼哼地走进舱室,他急忙又追了过去,在舱室门前告了一声罪,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慕容丹砚走进舱室之后,一脸怒气地坐到椅子上,瞥了一眼小心翼翼走进舱室的丁观,气哼哼地说道:“丁先生,你给我评评理,姓叶的是不是故意与我为难?!”
丁观陪着笑脸说道:“穆姑娘息怒。老叶虽然腰缠万贯,可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得罪穆姑娘。他今晚多喝了几杯酒,出言无状,冲撞了穆姑娘,还望穆姑娘不要生气。等他酒醒之后,在下一定让他向穆姑娘当面赔罪。”
慕容丹砚听丁观斥责叶逢春,心中的怒气消散了不少,恨恨说道:“今日给丁先生面子,我才没有当面发难。若是换在别处,我非得痛打他一顿出气不可。”
丁观笑着说道:“那是自然。穆姑娘嫉恶如仇,听老叶胡说八道,心中生气,原本该痛责他一顿才是。所幸穆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一般见识,那是他的福气。”
丁观说到这里,偷偷看了慕容丹砚一眼,见她不似方才那般愤怒欲狂,这才接着说道:“穆姑娘不与老叶一般见识,那是因为姑娘胸怀广阔,巾帼不让须眉。老叶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身铜臭、唯利是图的小人罢了。穆姑娘放过了老叶,不只在下佩服得紧,想来厉大爷也会对姑娘肃然起敬。”
慕容丹砚听丁观提到厉秋风,心中突然烦恼起来,猛然站起身来,在屋子中踱了几步,口中说道:“厉大哥听姓叶的胡说八道,却并不驳斥,着实让人想不通。以前我和厉大哥一起闯荡江湖,遇到宵小之辈,厉大哥必定要出手惩戒,绝对不会置之不理。难道是因为他在修武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