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说话之际,那名赤膊大汉已然推着独轮车走到坡顶,随即折向西首,瞬间消失不见。慕容丹砚皱着眉头说道:“但愿松田家的首领不要像柳生宗岩一般贪婪才好。否则松田家夺了扶桑国国主的宝座之后发起疯来,又要向大明寻衅,只怕要比柳生宗岩更加难对付。”
厉秋风点了点头,口中说道:“咱们到海岛深处转一转,看看松田家在岛上如何屯兵,或许可以猜测他们是否有侵扰大明的奸谋。”
慕容丹砚自无异议,两人联袂走上坡路,沿着坡路中间的石阶拾阶而上。走到坡顶之后,两人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原来石径到了坡顶之后,被一处高约丈许的石壁挡住,不能再向前行,只能折向左首。而在左首数十丈外,便是一片白墙黑瓦的屋宅。这片屋宅层层叠叠,不晓得有几百几千间。远远可以看到大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比东安城内还要热闹几分。
厉秋风看了片刻,口中说道:“看前方人来人往的模样,咱们方才走过的坡路并非是通往岛内的唯一通道,必定还有别的道路从码头通向岛内。码头上建起许多高大的屋宅,固然是因为到松田岩岛来交易的商人和盗匪极多,不过依厉某看来,这些屋宅将码头与岛内隔开,如同一堵高墙,若是有人想要偷袭驻扎在岛上的松田家的兵马,或是想要窥探岛内的虚实,不得不多费一番工夫。若是厉某猜得不错,码头上有松田家的眼线无疑,而码头屋宅背后这些白墙黑瓦的宅子之中,必定隐藏着极大的杀机。”
慕容丹砚听厉秋风说完之后,心中也是忐忑不安。两人抬头张望了半晌,这才联袂向前走去。待到走出七八丈,右侧的石壁到了尽头,眼前豁然开朗,这才看清楚了岛内的情形。原来厉秋风和慕容丹砚乘船前往松田岩岛之时,在海上不辨东西南北,全仗着丁观和船老大指点方向。两人曾听丁观说过,松田岩岛坐北朝南,东、北、西三面都是险峻之极的悬崖峭壁,即便猿猴也无法攀爬,只有南面有一片开阔的海滩,是以松田家在海岛南面建了码头,又在岛内建了城池。厉秋风和慕容丹砚听丁观说过之后,以为码头建于岸边,地势平坦,城池建于岛内,必定位于高处,是以从码头到岛内的城池,地势应当自低处向高处延伸,大致像一片山坡一般。可是此时亲眼看到岛内的情形,才知道从码头向岛内延伸约三四里地,竟然是一片平地,只有到了平地尽头,地势才斗然升高。而城池建在高处的高台之上,居高临下俯瞰着从码头到高台之下的大片平地。平地上尽是白墙黑瓦的屋宅,一眼望去只怕不下千余栋。
方才厉秋风和慕容丹砚在码头行走,目光被码头上的屋宅阻挡,看不到岛内的情形。此刻看到如此多的屋宅层层排列,两人心下惊讶之极,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那些屋宅发呆。半晌过后,慕容丹砚长出了一口气,口中说道:“松田家真肯下血本,竟然在岛上建了这么多屋宅,若是宅子里全都住了人,这座海岛岂不是住了上万人?”
慕容丹砚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那处高台比平地高出七八丈,而城池建在高台之上,占尽了地势的便宜。若是敌人前来攻岛,就算攻破了码头,松田家也可以将残兵败将召回城中,居高临下守住城池。敌军要想攻上高台,势比登天还难。”
厉秋风听慕容丹砚说完之后,点了点头,口中说道:“丁观说松田家在岛上驻扎了数千精兵。此处地势如此险要,只须一千兵马守在高台之上,即便有数万敌军来攻,也很难攻下城池。松田家的首领派了这么多兵马驻扎在岛上,绝对不只为了守城,而是打算与扶桑国朝廷和其他大名反目之时,将驻扎在岛上的兵马当作一支奇兵,从背后偷袭敌军。到时出羽国大军南下,松田岩岛上的奇兵乘船进入扶桑国之后北上,随后南北夹击敌军,必定能够大获全胜。”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并肩向西而行。途中不时有人或挑担子,或推车子从两人身后追了上来。慕容丹砚见此情形,对厉秋风小声说道:“松田家的买卖好生兴旺,码头上的屋宅已然不少,竟然无法将商人和盗匪带来的货物尽数放于其中,只能送入岛内存放。”
两人走近那些白墙黑瓦的屋宅,才发现岛内道路平坦,屋宅整齐。大街两侧许多屋宅门前挂着招牌,既有布店绸庄,也有粮铺药铺,还有许多酒馆茶肆居于其间。大街上人来人往,甚至是热闹。
厉秋风和慕容丹砚并肩走入大街,酒菜香气不时飘过,四周人声喧哗,热闹非凡。大街上走来走去、说说笑笑的路人大多是汉人,其中既有头戴高冠,身穿绸衫、大腹便便的富商,也有腰悬刀剑,走路孔武有力的江湖人物。两人走出不远,竟然不时有高鼻深目,衣衫怪异的海外夷人走过。慕容丹砚见这些夷人容貌古怪,与汉人和扶桑人全然不同,心下好奇,忍不住直愣愣地盯着夷人看个不停。
此时恰好有四名夷人勾肩搭背走了过来,与厉秋风和慕容丹砚走了一个面对面。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夷人见慕容丹砚美艳不可方物,又怔怔地看着自己,只道这个小姑娘是倚门卖笑的娼妓,心下大喜,嘴里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夷语,伸出毛茸茸的右手,直向慕容丹砚胸口摸了过去。
慕容丹砚原本对夷人的相貌和身上的衣衫颇为好奇,这才仔细端详他们,没想到夷人如此无礼,竟然敢在大街上轻薄自己,心下大怒,眼看着那只大手抓到自己胸前,她想也不想,右手倏然伸出,正扣在那名夷人的脉门之上。那名夷人虽然力气不小,可是脉门被慕容丹砚抓住,登时全身酸麻,再也使不出丝毫力气,口中惊叫了一声,只觉得双膝一软,登时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