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渭说到这里,略停了停,这才接着说道:“耶律阮虽然自小与耶律倍分开,不过他对自己这位倒霉父亲却是极尽孝顺之能事。耶律德光将耶律倍的尸体运回辽国京城之后,虽然给他建了坟墓,不过只是一个黄土堆子,别说与皇帝的陵墓相比,即便一个寻常官员死后埋葬的坟墓,也要比耶律倍的坟墓豪华许多。耶律阮做了皇帝之后,便将耶律倍的棺木挖了出来,将耶律倍的尸体装入贵重的金丝楠木棺材之中。他听耶律倍的亲信说过,耶律倍生前曾经叮嘱众人,若是他在中原亡故,须得将他的尸体运回辽东,葬在他上船出海之地。那名亲信告诉耶律阮说,耶律倍多读汉人典籍,精通堪舆之术,南逃中原之时,曾在辽东苏州县看到一处风水宝地。耶律倍说此处为青龙饮水之龙头搁颈,若是能依此地建陵,必定会旺及子孙。
“耶律阮听了之后,心下大喜,亲自为耶律倍扶棺,远赴辽东苏州县,找到了当日耶律倍看中的那块风水宝地。耶律阮征发十万民夫,日夜不停赶工,足足用了三年工夫,终于建成了一座规模宏大的陵墓,将耶律倍葬于其中。安葬耶律倍之时,耶律阮将耶律倍生平收集的书籍、兵器等尽数埋入陵墓之中,算是为耶律倍陪葬。
“赵良嗣大人见过记载耶律倍下葬的文书,据书中所述,耶律阮为耶律倍建造陵墓之时,任命耶律倍的几位亲信主持此事。这几位亲信平日里追随耶律倍,个个精通易经和风水之术。是以建造陵墓之时,他们在陵墓之中设置了许多机关消息,若是有人胆敢盗墓,必定会被机关杀死。陵墓建成之后,这几位亲信竟然将自己封闭在墓道之中,为耶律倍殉葬。”
冯渭说到这里,厉秋风和戚九心下一凛,同时想到了在墓道中看到的那三具白骨骷髅。两人心下均想,难道那三具骷髅,便是耶律倍亲信的遗骨?可是冯渭说三人甘愿留在墓道之中为耶律倍殉葬,又怎么会自相残杀,最后同归于尽?
两人思忖之际,只听冯渭接着说道:“其实这几名亲信心下雪亮,自古为皇帝建陵者,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何况耶律阮凶残狡诈,连自己的奶奶和叔叔都要害死,为了保住耶律倍陵墓的秘密,待到大墓建成以后,非得将几人暗地里害死不可。倒不如自己向耶律阮请求为旧主殉葬,不只可以落得一个忠义的名声,而且耶律阮也不会难为他们的家人。
“耶律阮知道自己囚禁了控制大辽朝廷数十年的述律平,又杀了许多当年随同述律平和耶律德光、耶律李胡逼迫耶律倍退位的亲王、贵族、大臣和将军。这些人的家人和朋友必定怀恨在心,明面上虽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是暗地里说不定会去破坏耶律倍的坟墓泄愤。是以大墓建成之后,参与建造陵墓的官员、军士、工匠、民夫等人,几乎被他杀得干干净净……”
冯渭话音未落,王小鱼惊呼了一声,颤声说道:“为耶律倍建造陵墓的民夫有十万人,再加上官员和军士,顶得上五六个东辽县城的人口。耶律阮竟然杀死了这么多人,难道、难道他疯了不成?”
冯渭摇了摇头,口中说道:“小姑娘,你太小看这些帝王将相了。昔年秦始皇在骊山修建自己的陵墓,征发天下百姓和刑徒七十万人,前后死掉数十万人。待到陵墓建成之后,秦二世下令关闭墓门,将在陵墓之内建造机关消息的能工巧匠尽数封闭在墓道之中。与秦始皇和秦二世相比,耶律阮这小子的魄力差得远了。”
冯渭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耶律倍直接下令杀掉的人,应该没有十万人这么多。因为建造陵墓之时,就不断有民夫和工匠饿死、累死、或是被军士杀死。不过就算如此,至少也有几万人是被耶律阮下令杀掉的。为了保守陵墓的秘密。耶律阮还在辽东闾山建了一座假墓,宣称是耶律倍的陵墓。每次耶律阮到辽东来祭祀耶律倍,他都将契丹诸王、贵族、大臣等人带到闾山那座假墓,装模作样祭祀一番。随后他借口要在享殿为耶律倍祈福,任何人不得进入享殿,直到他自己出了享殿为止。而将随行的亲王、贵族、大臣等尽数关在其余的殿堂之中,不许他们外出。其实耶律阮是借机摆脱众人的耳目,自己带了亲随快马加鞭,赶到苏州县耶律倍的大墓,祭祀自己的父亲。
“赵良嗣大人告诉我说,有一年耶律阮又到辽东来祭祀耶律倍,只是天降大雨,河水暴涨,耶律阮带着亲随赶往苏州县,一条大河上的木桥被河水冲毁,无法渡河去祭祀耶律倍。耶律阮在岸边痛哭一场,又登上一座小山,眺望耶律倍的大墓,将随身携带的祭品焚烧之后,这才怏怏不乐地赶回闾山。后来耶律阮眺望耶律倍的那座小山,就被称为望父山。”
冯渭说到这里,王小鱼“咦”一声,口中说道:“你说的是望妇山么?”
厉秋风、慕容丹砚和戚九听王小鱼说话,心下都是一怔,不晓得王小鱼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听王小鱼犹豫着说道:“望妇山在老翁山以北四五里处,与老翁山遥遥可见,不过中间有一条大河自西向东流过,将两座山丘隔开。这条河叫做大沙河,河上有一座大木桥,听东辽县城的老人说过,几百年间,木桥多次被河水冲毁,还死了许多过路的客商。相传千年之前,有一位书生到京城赶考,留下他的妻子在家中照顾父母和儿女。书生到了京城之后,寄居于一座寺院之中。他日夜苦读,想着金榜题名,将来好做大官。可是书生太过用功,竟然累得生了一场大病,不只误了科举,险些将性命也丢在了京城。多亏寺院里的和尚看他可怜,不只为他治病,还给他饭食充饥。书生每日里混浊噩噩,大半年间连床都下不去,自然也没有给家里写信。待到他病体稍愈,却已误了科举的日期。书生沮丧之极,原本想回到家乡,寺里的和尚劝他说,一来一去,又要花费三四个月工夫。不如就在寺院住下,刻苦读书,以待下次科考之时再入考场。书生思来想去,也只好如此。
“如此一来,书生在寺院住了下来。他倒是给家里写了一封信,托前往辽东贩马的商人带回家中。只是那名商人途中遇到了响马,被人一刀杀了,这封信也没有送到书生妻子手中。书生一年多没有回家,也没有来信,许多人都说书生死在了途中,还有人劝说他妻子改嫁。书生的妻子死活不肯答允,拼尽全力照顾书生的父母和儿女,为了赚上几文钱,帮人洗衣之时,失足坠入大沙河,落得一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后来书生中了状元,衣锦还乡,听说妻子惨死,心下悲痛之极,登上小山眺望大沙河,口中呼唤妻子的名字。从此之后,这座小山便被百姓称为望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