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船夫手忙脚乱地将长长的船板抬了过来,从船头搭到了码头岸上。此时张实和胡掌柜已然跑到了近前,争先恐后地向船板上跑去。胡掌柜身子矮胖,不如张实敏捷,在踏上船板之前,被张实挤到了身后。他心下暗自咒骂,只得眼看着张实跑上了船板。
只不过船板悬空,两名船夫放下船板之时,又是手忙脚乱,使得搭在岸上的船板一端硌在了一块石头上。如此一来,船板略向右侧倾斜。张实慌慌张张地跑上了船板,刚刚走出两步,身子便向右侧歪斜。他又不懂武功,只觉得身子一歪,心中一阵慌乱,再也立足不住,登时向海中摔了下去。
胡掌柜被张实挤在身后,心中将张实的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待看到张实从船板上摔了下去,他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好在他见机甚快,强行将笑声忍住,小心翼翼地登上了船板。他看到张实摔下了海,心中已有了防备,是以登上船板之时,走得倒还算平稳。
船上的两名船夫见到张实摔落海中,都是吃了一惊。秦老五与张实合伙做了多年买卖,这两名船夫与张实也颇为熟悉,得了他不少赏钱,交情不错。而胡掌柜等人虽然也雇佣过秦老五的船,不过都是张实居中介绍,与两名船夫并不熟悉。而且胡掌柜等人虽然家财万贯,却极为吝啬,对几名船夫一向颐指气使,是以秦老五手下的船夫对胡掌柜等人都颇为厌恶。此时看到张实跌落海中,两名船夫立时松开了扶着船板的双手。一名船夫手忙脚乱地除去衣衫,身子一纵,便向海中跳去。另一名船夫站在船头,万分紧张地看着正在海水中挣扎的张实。
两名船夫一松手,原本放置不平的船板登时更加歪斜。此时胡掌柜刚刚在船板上走了三四步,只觉得脚下船板一阵剧烈的颤抖,他吓得一声惊呼,脚下越发慌乱。船板吃不住力,登时整个儿向左侧翻转。胡掌柜想要转身退回到岸上,却哪里来得及。只听他大声呼救,身子却随着船板一同向海中堕落。“扑通”一声响,胡掌柜已然落入海中。
另一名船夫见胡掌柜落水,心下暗自叫好。便在此时,秦老五也已跑到了岸边。他指着正在水中挣扎的胡掌柜,对站在船头幸灾乐祸看热闹的那名船夫怒道:“他娘的,你还不下水救人?!”
那名船夫不敢违拗秦老五的号令,急三火四地脱了衣衫,便即跳入海中,游到正在挣扎的胡掌柜身边,将他向岸边拖去。此时另一名船夫已将张实推到了岸边。秦老五蹲在岸上,伸手先将张实拽上岸,随后帮助另一名船夫将胡掌柜也拖上了岸。两名船夫又合力将船板从海中捞出,小心翼翼地搭上了船头。
张实和胡掌柜瘫倒在岸上,呼呼喘着粗气。秦老五见两人如此模样,心下又好气又好笑,口中说道:“张员外,胡掌柜,那伙人没有追过来,不必慌里慌张,咱们还是赶紧上船罢。”
两名船夫将张实和胡掌柜扶了起来,又扶稳了船板,眼看着两人走上了船头,这才随着秦老五一起上船。此时厉秋风在船头已将张实和胡掌柜扶到了船上,见秦老五带着两名船夫也登上了船,正要开口询问出了什么事情,却听秦老五对那两名船夫说道:“你们将船板拖回船上,然后守在船头,若是有人追过来,咱们立即拔锚起航。”
厉秋风一怔,见秦老五转过身子,脸上颇有惊恐之色,便即开口问道:“秦五哥,出了什么事情?”
秦老五还未答话,站在一边呼呼喘气的胡掌柜气急败坏地说道:“咱们上了姓魏的王八蛋的大当!王家庄是他娘的一个强盗窝子,咱们险些被那些强盗活活打死!”
厉秋风一惊,正想说话,却听秦老五说道:“我瞧着那些村民不像强盗,不过很是蛮横。姓魏的王八蛋也挨了两棍子,只怕受伤不轻。他若是想去看大夫,我给他的三十两银子可未必够用。”
厉秋风听两人说话,却是越听越糊涂,不晓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不过听秦老五提到魏二宝,话里话外透着幸灾乐祸的意思。他正疑惑之间,却听张实说道:“姓魏的只不过是吹牛罢了。王员外压根不识得他。否则守门的庄丁绝对不会对咱们大打出手。咱们还不如备齐礼物,堂堂正正地登门拜访,想来姓王的也不会翻脸。”
厉秋风对张实说道:“张员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何几位会如此狼狈?”
张实叹了一口气,正想说话,只听得脚步声响,却是萧东从船舱中走了出来。张实道:“萧大人来了正好,这事情只怕有些棘手。”
萧东在船舱中听到甲板上一阵喧哗,急忙走出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情。张实这才将前往王家庄之事说了一遍。原来他和胡掌柜、秦老五随着魏二宝上岸之后,穿过码头外那片肮脏杂乱的房屋,走过了石桥,直向城北而去。胡掌柜想起昨天晚上的遭遇,兀自有些惊恐。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行人众多,他的恐惧才慢慢消散。四人一路北行,直到出了北门,又沿着官道走了三里多地,却见道路不远处有一座村庄,约有百十间房屋,修建得甚是齐整。
魏二宝领着三人直向村庄走去。待四人走到村口,只见两棵高大的柳树立在大路两侧,垂下的枝条如同女子的长发,几乎将整条大路覆盖住了。两个闲汉正自站在路边闲聊,见四人走进村子,只是懒洋洋地看了四人一眼,便即自顾自地说话去了。
四人走进村子之后,只见一条大路笔直延伸,两侧屋宅都是用木头建造,两两相对,模样几乎一般无二。秦老五边走边左右张望,口中说道:“这些屋子难道都是同一伙人建造的不成?如此相像,若是外人进到村子,只怕走出不远便会迷路。”
魏二宝笑道:“这里原本只有王员外一家。他发达之后,将同族的亲友从关内接来,在此聚居。为了让大伙儿感觉公平,这才将村子内的屋宅都建成同一模样。”
胡掌柜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我才不信这位王员外能有如此好心。除非他住的宅子也和这些屋宅一般,我才相信他确有尧舜之风。”
魏二宝道:“王员外的府第,自然与这些屋宅不同。他是咱们东辽县的大富豪,在关外比他有钱的只怕没有几个人。是以他的宅子自然要考究得多。”
四人谈谈讲讲,不知不觉已走出了半里地。张实道:“这座庄子好大。若都是王员外的亲族,那他在此地的势力当真不可小觑。”
魏二宝笑道:“这位爷说到点子上了。这一大片地都是王员外的产业,庄内共有三百余户,人口两千余人,比东辽县城外几个大镇子都大。庄内的百姓大都姓王,以王员外为尊。在咱们东辽县,或许有人不晓得县太爷的高姓大名。不过提起王员外,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魏二宝话音方落,秦老五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魏掌柜,那我倒要请教一下,这位王员外姓甚名谁?”
魏二宝一怔,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秦老五见魏二宝如此模样,心下得意,正想开口再揶揄他几句,张实生怕魏二宝恼羞成怒,一会儿见了王员外,他从中弄鬼,事情便不好办了。是以他不待秦老五开口,便即抢着说道:“魏掌柜真是一个老实人。咱们初来乍到,都不晓得这位王员外的高姓大名。魏掌柜若是随便捏造一个名字说出来,咱们也不会起疑。老秦,魏掌柜如此真心实意帮咱们做事,你应该多与他亲近亲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