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凝着她,傅茗渊如同鹰隼般的黑眸中荡漾出一层浅浅的笑意。
“臣今日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放下手中兵书便要走,祢鹿连忙叫住他,问:“明日的接风宴,太傅您要来吗?”
“不了。”
淡淡说完他头都不回的走了,高大巍峨的身躯在烈阳中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祢鹿视野。
从窗口收回视线,祢鹿如释重负,丢掉奏折长长叹了口气。
还有一天,只需要再等一天孟修就能回来了!!!
中午的时候祢鹿被皇后叫去她的寝宫说话,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银铃般的谈话声。
看到她来,里面的妃嫔们立马收起笑容,面上都扬起了忧色。
“鹿儿。”
皇后唤了她一声,将她叫来身旁。
“你能不能想办法让你父皇和皇兄风光入葬?”
她眼睛红红的,像是哭了很久,就连声音都变得沙哑极了。
扫了眼其他嫔妃,她们也是如此希冀的望着她。
叹了口气,祢鹿抬手捏着眉心。
无奈至极:“母后以及各位娘娘,你们这不是为难我吗?”
她面露难色,强颜欢笑道:“我只是太傅手上的傀儡,哪有那个权力?”
一连两问,听得在场的嫔妃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们何尝不明白祢鹿的心酸。
望着她,皇后不禁热泪盈眶,心疼的握住她手,神色愧疚、无奈。
“对不起孩子,是我们太心急了。”
“没事,不怪你们。”
递给她一条蚕丝手帕,祢鹿拧着眉道:“眼下孟将军即将回京,他应该能劝说太傅厚葬父皇与皇兄。”
“母后明白了……”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皇后命人上菜开席。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太子没了,皇帝也死了,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国家目前都掌控在他人手里。
要想好好活着,就必须得认清眼前现状。
祢鹿虽然是个女子,却也是她们目前唯一的依仗,因此其余嫔妃对祢鹿都还客客气气,不敢逾越。
饭桌上和谐融洽,伤感逐渐被欢声笑语笼罩。
要是放在以前,这偌大的后宫绝对不会出现如此欢快和睦的景象。
……
“大人,孟修等人已经进入咱们的埋伏圈了。”
一名蒙着面的黑衣男子凭空出现在傅茗渊身侧,弯着身子恭敬说道。
站在鱼池边,傅茗渊身上依旧是张扬的绛紫色蟒袍,如墨般的长发只用一根简陋的白玉簪子固定。
他手里拿着一罐鱼食,清冷、衿贵的声音随着他喂鱼的动作从他口中倾泻而出。
“手脚干净些。”
“是。”
黑衣男子应声离开,真正意义上做到了来无影去无踪。
是夜。
乌黑浓密的云雾将顶上明亮的圆月遮得彻底,晚风萧瑟,伴随着虫鸣喧闹。
这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大人,宫中来报,永安公主突发恶疾太医们正在全力救治!”
外面忽然响起侍从充满害怕的颤音,随着咯吱一声,傅茗渊披着外袍从屋内走出。
站在黑夜中,冷眼凝着那名侍从。
“备车。”
“遵命。”
莫约丑时,傅茗渊披着外袍出现在祢鹿宫殿。
看着周围哭哭啼啼的女人们,他神色冰冷,极为不耐烦。
“怎么回事?”
皇后拭去眼泪,伤心到连傅茗渊都不再惧怕了。
哽咽回答:“太医说恐是心疾。”
“心疾?”
傅茗渊剑眉紧蹙,直接抬脚走进内殿。
见状皇后也准备进去,却被刘焕拦住。
他脸上照常挂着假笑:“还请皇后娘娘止步。”
皇后厉色低吼:“你这是作甚?!”
刘焕丝毫没有露怯,依旧笑吟吟的说:“总督大人不喜吵闹,您还是安心在外面等着吧。”
“你——”
皇后刚想骂他放肆,身旁的几个嫔妃连忙上前将她稳住。
“姐姐莫着急,鹿儿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是啊姐姐,为了鹿儿的安危,我们万不能激怒总督大人。”
...
冷静下来后皇后整理了一下微微凌乱的仪容,坐下后握着佛牌祈祷。
傅茗渊进去时,那些太医正在给她施针。
白日还面色红润、生龙活虎的小姑娘,现在却仿佛没了气息一般静静躺在那里。
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塌边跪着几个哭得凄惨的宫女。
看到傅茗渊进来,那些人连忙下跪行礼。
微拧眉头,傅茗渊看着一个太医问:“情况如何了?”
那名太医跪着回答:“回大人,殿下这病恐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我等已用金针将她脉象稳住,能不能醒全靠殿下自己了。”
“知道了。”
淡淡说完傅茗渊重新将目光落到祢鹿身上,漆黑眼底毫无波澜。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既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为何现在才发作?”
太医继续回答:“殿下自幼身体强健,本应不受影响,恐是近日积压太多心事,这才导致病发。”
为了不激怒傅茗渊,他已经说得足够晦涩了。
微垂着头,傅茗渊眼中神色明灭不定,纤长的鸦羽如同蝶翼般落在他眼睑。
“知道了,都下去吧。”
“诺。”
死里逃生的太医赶忙起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他们一走守在塌边的那些宫女们瞬间变得孤立无援。
看到傅茗渊朝她走来,春花害怕到身体都快抖成筛子,脸色煞白毫无血色。
凝着榻上的人儿,傅茗渊冷声吩咐:“去把偏殿收拾出来,本座今日在这边就寝。”
“奴婢这就去。”
春花心头一喜,连忙带领其他宫人离开这里。
大概一刻钟后,春花端着药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
“大人,您可以去歇息了。”
回首,傅茗渊注意到她手里的药。
便问:“这是什么?”
春花:“太医说这是专门治疗心疾的药。”
“嗯,喂吧。”
傅茗渊往后退了一点,给她腾出空间。
走到床边跪下,春花先是将祢鹿扶起,然后才给她喂药。
因为害怕她手一直颤抖,尝试了好几次才将汤匙递到祢鹿唇边。
她轻轻怼了好几次,祢鹿牙关依旧紧闭,怎么都喂不进去。
棕褐色的药汁顺着祢鹿嘴角缓慢滑落,吓得春花急忙给她擦拭。
感受到从某人身上散发出的冷意,春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不行啊大人,殿下根本不肯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