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翊宫中。
曹吉祥跪在太后跟前,禀告着小胖皇帝下旨奖赏许新的事。
太后听闻之后,悲愤交加。
自己的亲儿子,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敢跟她对着干。
但当她命人取来抄录后的圣旨一看,顿感惭愧。
在先帝宾天后,在西厂与内阁的“冒死进谏”下,她最先想到的是如何掌握更大的监国职权,而不是先帝如何入陵,儿子如何临朝执政……
若非小皇帝真情实感的拟下圣旨,不会有人知道许新在背后默默的付出。
此刻,太后对一切都释怀了。
她换上了龙褂凤冠,屏退了曹吉祥,带上其他侍从太监,前往了小胖皇帝处。
小胖皇帝正在乾清宫守孝,看到太后前来,心里惊恐莫名,毕竟自己刚刚下旨顶撞母后。
可岂知太后一进正殿,看着瘦了一圈的小胖皇帝,立刻紧紧的抱住,嚎嚎大哭起来,然后拉着小胖皇帝走到了先帝的棺椁之前,又是一阵哀嚎。
把心中积压已久的情绪舒放之后,太后牵着小胖皇帝的手,来到了许新面前。
“许卿家,之前的事,就让他翻篇吧。哀家希望以后你能多多的教育并且辅助好皇帝。”
许新看着眼前的太后,知道她终究还是一个良善的人,也有自己的是非观,以后是敌是友,全看造化了。
“是,微臣必定倾尽全力,不负先皇与太后所托。”
许新拱手行礼。
稍晚时分,太后召集了内阁、许新以及曹吉祥,一同商讨明日先皇棺椁入陵的事情。
“众卿家自是知道,先皇在世之时,一向爱民如子,与民同乐,哀家想要此次隆重些,也好体现皇家的威严。”
“臣领命!”
“太后,内阁处也都拟定好了几个先皇的谥号,以供太后参选。”
内阁首辅高拱走上前去,敬上了一本折子。
曹吉祥暗暗的看了许新一眼,尔后也走上前,恭敬的下跪道:“请太后放心,此时奴婢已经安排妥当。”
太后没有通知老弟来,看来还是不想东厂指染先皇的事,依旧是想要扶植西厂,来打压东厂的势力。
就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抵抗得住权力的诱惑,守住本心。
不管以后会是怎样,许新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许爱卿……”
“许爱卿!”
在沉思中的许新终于意识到太后在叫自己,也赶忙装模作样道。
“请太后恕罪,微臣一想到先皇还有皇上,就悲痛不已……”
太后也心知许新与小胖皇帝的感情,淡淡的说道:“哀家不会怪罪你的,许卿家也不要过度悲伤了。明日随行的人马众多,想要送行的百姓怕也不会少,你明天就调动好护龙山庄、京城兵马司等部门,确保好安全吧。”
“微臣遵命!”
太后安排好一切之后,已经到了深夜。
许新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回到乾清宫,见到了郁郁不振的雨化田。
“老弟,你莫要太过伤悲了……”许新知道雨化田与先皇感情深厚,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倘若不是雨化田近些时间过于悲伤导致心力交瘁,外加实在抽不开身,无心理会西厂,曹吉祥早就不知道在哪条河底下潜水了……
看到许新前来探望安慰自己,雨化田努力的挤出了一点笑容:“老哥,此处有我,先帝明天便要入陵了,我要在此守着,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府休息吧。”
许新搂了下雨化田。
“老哥哪也不去了,就在此处陪陪你,再说小胖他也不肯让我回去的。”
“那……谢谢老哥了……”
翌日一早,长长的送葬队伍就在宫门之外,等待着先皇的棺椁。
整个京城的商铺,全都停止了营业,为的就是送先皇一程。
浩浩荡荡的队伍最后,是城里的百姓,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有些甚至差点哭晕过去。
许新看着人群,满是疑惑,没想到百姓是如此的拥护先皇。
曹吉祥那狗贼还是有点能耐的。
没想到一旁的李肆,看到许新的表情,轻声附耳道:“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不知道得话多少银子。”
看着许新还不明白,李肆又用马鞭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老叟。
“最前头那个哭的最卖力的就是我老丈人,听他说送到皇陵口,就有一两银子。瞧见身后那堆人没,都是他老人家招来的……”
许新听罢,算是明白了曹吉祥口中的安排妥当是什么意思了。
昨夜二更时分,许新便已经在宫内忙碌起来,没有时间理会宫外的事,想不到是先皇大殓,竟然还能有如此的操作。
“只听过民间雇人当孝子,可没听说过还有先皇入殓花钱让人哭丧的啊!李肆,到底发生了什么!”许新道。
“不会是西厂曹吉祥那狗东西的馊主意吧……”
李肆其实也是一头雾水,只是听老丈人说有人花钱让他们今天来“表演”,于是乎想了想,对许新说道。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昨夜京城兵马司派人叫走了各区管事,说是有要事商讨,今早起来老丈人就开心的去召集街坊了。京城兵马司是兵部的下属部门,按道理来说是内阁的命令吧。”
果然是花钱好办事,全城的百姓几乎都在此处了。
只不过演一场戏,加上层层克扣,没有三百万两纹银,是办不下来的吧。
曹吉祥果然是好算计,花户部钱,办自己的事。
此般声势空前的葬礼,怕是开国以来都不曾有过,太后必然欣喜万分,以后所有的肥差,自然少不了西厂了。
许新冷眼的看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心里很不是滋味。
……
漫长的队伍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到了天寿山的皇陵处。
复杂繁琐的祭祀仪式后,先皇的棺椁得以葬入了陵寝中。
悲恸欲绝的小胖皇帝在地宫门关上的那一刻,终于也因为伤心过度,晕厥了过去。
傍晚时分,各事安排妥当了,队伍才开始返回京城。
等到许新回府的时候,天色已黑,可城中的人群,貌似并未因为宵禁减少,许新察觉必有异样,循着队伍,慢慢往前。
只见刚才哭的最卖力的老叟正在与已衙役争论着什么。
“王典史,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听你的意思找了上百号街坊呢。你现在几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是当我小老儿好欺负是吧。”
一个身着官服的人陪笑着道:“孙老头,您可是李千户的老丈人,咱可没有那胆子呀!不过,上头确实也就命令我们按此价钱给你们。”
老叟听后,愈加生气:“事情不能这么办吧,可是你王典史亲自找上门来,让我多带点人,你看那小林子,嗓子都哑了,现在你就给我们几个铜板就想了事?”
“姓孙的!别给脸不要脸!好歹你也做过小旗,此间门道你还不清楚?再说为先帝爷送行,你们还敢收钱?要不是看在你女婿是皇城卫的红人,我早就以大不敬之罪处理你们了!”
王典史眼看糊弄不过去,也收起了原本的笑脸,大声喝斥道。
“大不敬之罪是你说了算的?哈哈哈!老头子我还真不怕!今天你要是不把银两结算清楚,我跟你们不死不休!咳咳……”老叟愤怒的喊叫着,可能由于太过激动,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身后的哭丧队伍,也“唰”的一下,站了出来,与兵马司的几人对开始了对峙。
“你们……你们是想要造反吗!”王典史显然是给老叟方的气势吓到了,不过估计也是怕真的把事情闹大不好处理,所以也没有再采取更为激进的手段对抗。
许新算是看清了门道,于是乎他抖动缰绳,策马过去了。
“你们在此聚众喧哗干什么!不知道要宵禁了吗!”
许新俯视着京城兵马司的人,大声的喝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