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知一直在找机会试图混进那些上去送饭的佣人中,可无奈她个子太小,太显眼了,根本混不进去,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从她面前过去...
而此时,季节山庄七楼,房间的所有透光的地方被封得死死。
当门推开的那一刻,微弱的光亮却让里面那个靠在在床边的少年刺眼得掩住了眼睛。
少年常年不见光,脸色苍白无血色,那双原本熠熠生辉的眼睛此刻如一滩死水般平静。
餐食放在桌上的那一刻,少年陡然像发了疯一样逮住那送饭的佣人咬向她的肩膀,周围的人像是早有防备一般,上去两个人直接拉开摁倒在床上,下一秒,旁边的医师从药箱里迅速拿出药剂在他脖子处注射...
不一会,少年情绪平稳了下来,猩红的眼睛狠狠盯着几人,却浑身无力只能任凭对方把自己用锁链锁了起来。
旁边的男子面色不太好,“你这是何必,我们以前怎么说也是一起共事的兄弟...”
“大少爷最念旧情,你把大少爷想要知道都说出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
男子苦口婆心劝着,他们是一起进的集训营,一路互相扶持走到最后,再多残酷的考验都挺过去了,最后也一起被季子慕挑选中...
本以为会一起走到最后的兄弟却被转手送给了骆小姐,却没想到,骆小姐到最后会和大少爷为敌。
更没想到,三年前再一次兄弟见面,却没想到是如今这种局面。
旁边的男子拍了拍他肩膀,“别劝了,他已经是一根筋锁在骆小姐身上了,根本不会想到当初是谁一手提拔的他。”
“我先去外面守着,你喂完也赶紧出来。”
少年沉默不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之前一直在劝的男子一手掰开少年的嘴,将一口一口的粥喂下去,余光偷偷注意着门外的情景,一边低声道,“我会想办法让你们那边的人成功把你在这的消息传递出去...”
少年猛然睁开了眼,猩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人,似乎是在说:你疯了?!
要是被发现你怎么办...
都在季子慕手下共事过,一旦被发现背叛了季子慕,什么后果不需要明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男子扯唇淡笑,“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少年张唇,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了声...
见少年还是要拒绝,男子又道,“相信我,要不了多久,一定会有人把你救走...”
“我这条命当初是因为你才留下的,你总要给我回报的机会...”
少年咬咬唇,别过脸去,没再看他。
很快,有人进来收拾东西,不一会,房间门重重的地合上,屋里又恢复了满室的昏暗。
毫无生息的昏暗。
...
骆知在季节山庄明着暗着打探,又偷偷观察了许久,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知道,不能再拖了,只能赌一把。
沈乐劝她先不要急,见机行事,骆知却觉得,所谓的见机行事太无能为力了,还不如自己去创造这个“机会”。
这日傍晚,两个保镖带着佣人和医生下了楼,骆知提前守在了六楼的电梯口,伴随电梯门开,里面的人都齐齐往里头挪了挪,骆知走进了电梯。
保镖低头问,“骆小姐,请问您要去几楼?”
骆知眨眨眼,“去三楼。”
“好的。”
三楼的按键被摁亮。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骆知突然捂着脑袋跌坐在了地上翻滚,“疼...好疼...”
小小的身子翻滚着,一声一声的喊疼。
保镖连忙蹲下查看,见一旁的医师还愣在那,急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看啊!”
“大少爷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拿什么交代?!”
电梯里一片混乱,医师连忙靠近骆知想给她检查,问她是哪里不舒服,骆知趁乱趴到那个为首的保镖膝盖处,眸里蓄着泪光,“疼...”
保镖面无表情,倒是旁边的那人动了恻隐之心,刚要抬手去将骆知的脑袋护着以免撞到哪里,却瞥见令他震惊的一幕...
骆知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混乱间小手抓着那枚解下来的电梯卡揣进了兜里,刚抬眸,却瞥见另一个保镖看着自己,显然,自己方才的所有举止,他都看见了。
骆知心“咯噔咯噔”地跳。
预料之中的揭穿并没有到来,那人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移开了目光。
一直到被送回了房间,医生过来看过,打了瓶点滴,骆知都没能想通,到底那个人,有没有看见自己偷电梯卡的举止...
如果看见了,为什么不揭穿自己?
还是说,是准备等自己行动再埋伏逮自己?
可想得再多,还不如直接行动。
之所以选择傍晚动手,是因为夜晚好行事,更是因为傍晚之后到次日清晨这段时间都是不需要进去送餐的。
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去七楼一探究竟,怎么也不该放弃,否则等那些人发现了电梯卡不见,加强了戒备,再想行动,也没有机会了。
...
晚上九点多,季子慕回到季节山庄,听管家说骆知病又犯了,连晚饭也没有用,马不停蹄的就赶到了骆知的房间察看。
骆知掩饰性的抱着一本漫画书在看,见季子慕进来,唇瓣动了动,苍白无力道,“子慕哥哥,你怎么来啦?”
季子慕目光扫视,最后落在旁边挂点滴的架子上,他弯了弯唇,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听管家说你不舒服,过来看看,吃过饭了吗?”
骆知点点头,“今晚的饭特别好吃,管家叔叔给准备了草莓蛋糕给我吃。”
“那便好。”
季子慕抬手揉了揉面前小女孩的脑袋,语气柔软,“阿知,晚上风大...”
“听哥哥的话,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出房间吹风了。”
骆知心“咯噔”一下,为什么她隐隐感觉季子慕这话...有些别的意思。
他知道什么了吗?
可抬眸看去,眼前的人温和笑着,并无什么不妥。
骆知又感觉是自己想多了。
她弯唇笑笑,脸颊处的两个小梨涡圆乎乎的可爱,“知道啦,我不去吹风就是了。”
季子慕笑笑,“嗯,阿知真乖。”
同骆知看了一小会漫画,问了一些日常和明日想吃的东西,将近快十点,季子慕才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骆知朝他甜甜一笑,“子慕哥哥,晚安。”
季子慕唇角微弯,“晚安。”
他近日仍旧是着一身黑色正装,骆知已经快记不清他上一次着白衣是什么时候了。
转过身的那一刻,季子慕脸色微变,眼底郁色一片,走出了房间,往客厅走去,助理连忙跟上,“大少爷,是不是要将人转移...”
“不用。”
这两个字,就像是淬了冰渣一般,冷淡得令人心颤。
“可...”助理欲再说些什么。
季子慕却勾唇冷笑,“她想看什么,不让她看见,又怎么会罢休...”
阿知,既然你想看,那你可千万得看好了。
哥哥以前就说过,这外头的人,可都是坏人,可怕得很啊...
...
季子慕离开,骆知不自觉松了口气,她感觉最近季子慕对自己态度开始有变化了,倒不如说是,有一种卸下了伪装的感觉。
她从床垫下摸出那枚电梯卡,更加确认晚上一定要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能不能相信季子慕,谁在说谎骗自己,只要看一看那七楼里的人,到底是谁,就都有答案了。
一直到凌晨一点,骆知才爬下了床,悄悄打开了门,观察四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夜的季节山庄格外安静。
越是这样的安静的夜晚,就越加可怕...
骆知深深呼吸一口气,出了门,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往电梯那边走。
与此同时,昏暗的监控室里,季子慕一直握着的酒杯碎了,鲜红的液体流淌了一地...
“大少爷...”
旁边的助理连忙吩咐人去请医生过来给季子慕处理手上的伤。
季子慕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盯着屏幕上那一道身影...
阿知...你可千万别让子慕哥哥失望啊。
骆知进了电梯,刷了那张偷来的电梯卡,踮起脚尖按下了“七”。
伴随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骆知的心跳便愈加的快。
越是接近真相,骆知便越心慌。
季子慕照顾了自己三年,那些担忧的神情从来不像是装的,她私心是希望,季子慕没有骗自己...
站在七楼唯一的那扇门前,骆知的心却反而平静了下来,她踮起脚尖,伸手去拉旁边的开门栓...
门,应声而开。
在走廊灯微弱的照拂下,骆知隐隐看见房间里的床边,坐着一道身影,那人低着头,听见了声响,也没有看向这边。
骆知鼓起勇气,步伐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靠近。
直到最后,她停在床边,伸出手向那人靠近,那床边坐着的人却猛然抬头,手狠狠地捏住骆知伸出的那只手,张嘴就咬下!
这一咬,几乎是用尽了他仅剩的力气,鲜美的血在味蕾散开,像是得到了抚慰,他紧簇的眉心舒展...
“疼...”
骆知脸色苍白,试图抽回手摆脱面前这个突然咬住自己的人。
她感觉自己的手都快断了。
这一声低吟,却让原本准备将那块血肉咬下的令江陡然停下了动作...
他颤抖着身子,缓缓抬眸,走廊微弱的光线印照在面前来人身上,一张煞白煞白的小脸印入眼帘...
这是一张,被他深深刻在血肉里都不能忘记的容颜。
见面前的人松了口,骆知惊慌后退,跌坐在地上,血溢出伤口,顺着她的胳膊流到地上,染红了半边的衣服。
这时,她终于看清面前的少年...脸色苍白得不似人,嘴唇染上鲜艳的血色...这一幕令人心惊得害怕。
那双猩红的眼里满是震惊与太多她一时无法理解的情绪。
那少年猛然伸出从床上离开扑向自己,骆知下意识往后退,那人却反被扯了回去摔在地上!
骆知这时才发现,他被锁链锁住了。
少年颤抖地抬起手伸向骆知,动了动苍白干涸无血色的唇瓣,
“老...大...”
嗓音撕裂沙哑,像是被烈火灼伤过一般,用尽了他此生最大的努力喊出了这低低的一声...
这两个字,猛的砸向骆知心底最柔软的位置,沈乐她们...也是这么喊自己的。
少年那双眼睛,夹带了太多的情绪,骆知心惊盖过了心慌。
即便是方才被眼前这人咬伤了,可就是此刻,她却有种这少年绝对不会再伤了自己的直觉。
她慢慢向前一点一点靠近,少年也像是意识到方才吓到人了,这会停在那,不再向前半分。
骆知等靠近了一段距离,便停了下来,认真去辨别面前少年的模样,“你...认识我?”
少年张了张唇,那双眼布满红血丝,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地点头,下一瞬,泪水从眼眶溢出遍布整张苍白的脸,最后狠狠地砸在地上...
骆知心蓦地一抽,疼的厉害,她小心翼翼伸出左手,白软的手触上那人的脸,冰凉得可怕,她轻轻将泪水拭去,“你叫什么名字?”
“是被人抓到这里的吗?”
突然意识到面前的人可能说不了话,她改口问,“你说不了话,点头便是...”
少年却突然抓着她的左手,在她掌心颤抖地写下两个字...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少年来回写了好几次,骆知才终于辨别清他写了什么。
令江。
长相和名字对上了,骆知又小声问,“那你...是被季子慕抓来的吗?”
像是被某个字眼击中那根暴动的弦,令江突然暴躁起来,张嘴就要对着骆知的脖子咬下,骆知这次反应快了,猛然后退避开了!
沾满鲜红的血迹的唇张着,牙齿更是沾染鲜红的血迹,像是要将面前的人撕咬下一般。
骆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脸色苍白,唇瓣血色全无。
令江猩红着眼,咬牙切齿,那眼里,无声地诉说着歇斯底里的恨...这滔天的恨意,快将整个人都淹没了...
“季...子...慕...”
一字一眼格外艰难,沙哑,又淬满恨意...
令江的模样,在这昏暗的夜里,触目惊心。
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人,将他狠狠压在床上打了一记药剂,他目光落在骆知的方向,最后落在那小小的身影上,安然地闭上双眼,像是笑了...
你没事...真好。
骆知顺着那些人进来的方向,僵硬地转过头看去,一道黑色的身影站在那,他面色温和,却掩盖不住眼底的阴翳...
是季子慕。
他朝骆知温浅一笑,伸出了手,嗓音温润,
“阿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