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清河的这个拥抱来得太迟,骆知只觉心里难受,小手紧紧攥着身前人的衣服,肉乎乎的脸颊带着一层薄红,像是憋坏了。
她半句话都吭不出来。
经过前两次,骆清河太害怕失去了,这会儿只想着去哪都要把这小团子紧紧带着身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便又不见了。
不远处,骆川静静站在大厅门口看着这一幕,不一会,欧颜走了过来,在他身边站立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季子慕所说是真的,难道骆知要一辈子都维持着这个形态吗,那骆清河怎么办?
而且,如果真的只有季子慕可以救骆知,难道骆家就要把骆知交给季子慕吗?
如今,骆家和季家早已经是水火不容的地步,外加一个林家,这兰城早已翻了个天,这种时候如果把骆知交到季子慕手上,毫无疑问是给季子慕送去了一个可以把控骆家的因素。
骆川陷入两难境地。
“再找找林佑。”
林佑和骆知熟识,相信他对骆知的情况一定很清楚,三年前,他可以把骆清河治好,或许就有办法能治好骆知。
欧颜看着身边这个男人,他肩负了太多的东西,不仅是整个骆家...
和骆川在一起,总是会面临很多以前不需要面临的事情,可欧颜有时候静下心来时,便觉得,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大约便是在那年,她遇见了骆川。
她始终记得,那天白雪纷飞...
她从不后悔选择了这个人。
欧颜探出手握住骆川有些微凉的手,眸光真诚地看着他,“我帮你。”
骆川一怔,倏尔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嗯。”
这兰城中,经常会有各类的风言风语,都说欧家大小姐欧颜命好,和骆二少爷解除婚约后还能攀上骆家大少爷...
可只有骆川自己心里知道,命好的是他,幸得欧颜。
身为骆家大少爷,肩扛整个骆氏,他无法像骆凌那样自由去做想做的事,也无法像骆年那样任性,更无法像骆知那样敢爱敢恨,他从小到大,听了太多有关责任的话,因而有太多的顾忌...
直到遇见欧颜,这个比自己小上几岁的女孩,会在雪天为自己送上一把伞,会注意到他的喜好,在用餐时把他面前不喜欢吃的鱼移到她自己面前去...
便是这么多的小细节,一点一点让他把这个当时还是骆凌未婚妻的女孩悄悄藏进了心里,此后蓄谋已久。
他们都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时候,说不出太多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能做到的且需要的,便是当其中一个人累了,转身回头时,另一个人在背后为其撑伞。
互为彼此的后援与退路。
...
三年过去,骆宅没有太大的变化,更是因为骆知的到来,很多细微的小变化也改回了之前的模样。
希望能够以这样的方式唤回骆知一点,哪怕就只是一点的记忆。
骆年再见看见小版骆知,心里是复杂的,他以前一直便有种猜测,尤其是当骆知和骆初一起失踪,这种猜测,直到昨天,偷听了自家大哥和未来大嫂打电话,转变为实证。
他上网搜过好几次,人会变大变小的原因,可得到的答案,大多都是一些少儿不宜的回答。
一小团,坐在沙发上,两条小腿悬在半空晃啊晃的。
骆知好奇地看着这宅子里的一切,看着看着便开始觉得无聊,目光开始寻找目标人物。
突然,一只手抓着粉色的魔法棒从后面伸到了骆知前面,自带配音,“当当当当!”
骆年从后面跳上了沙发,差点就把半点儿大的小骆知给晃下了沙发,他晃了晃手里新买的魔法棒,“喜欢吗?”
骆知:“...”
骆年对于魔法棒的执着,还是来源于曾经被骆知的捉弄,这会就想着用这么一样类似的物件勾起骆知那些有关于自己的不美妙回忆。
“怎么样,喜欢嘛?”
明明是个成年的大学生了,可是在某些方面,还是幼稚的很。
骆知眨眨眼,这个人好傻的样子,她要是说不喜欢,会被打吗?
想着想着,那边的骆川下楼走了过来,骆知摇摇脑袋,“不喜欢。”
骆年:“...”
半晌过后,他陡然加大了音量,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会不喜欢呢,你以前可是最喜欢这种东西了,吃饭都要抓着,睡觉都要抱着睡的,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这话一出,往这边走来的人都顿住了脚步。
欧颜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啊,骆知竟然有这种爱好啊...她胳膊肘推了推骆川,“你怎么不给骆知买多点这种玩具?”
骆川还真的抿唇思索了一下,“晚上去买。”
骆知小脸微僵,转过目光落在这个一直孤寡孤寡个不停的人,她怀疑这个人在造谣自己。
骆年却半点没有造谣人的心虚,反而是一本正经地把魔法棒塞进了骆知的小手里,叮嘱道,“拿着这根魔法棒,你就是小仙女,努力加油打败大魔王!”
骆知好奇地问,“大魔王在哪?”
骆年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指了指二楼最深处的位置,“看见了吗,大魔王就在二楼最里面的那个房间里,可凶了...”
骆年不断地失去了记忆懵懂的小骆知灌输着仙女就要和大魔王势不两立的说辞。
欧颜听了,眉微挑,问骆川,“二楼最里面的是谁?”
骆川:“你说呢?”
这个弟弟也就趁着骆知什么也不记得这么哄骗了。
在骆年的哄骗下,小骆知抱着魔法棒跑上了二楼,二楼寂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有些幽暗,她不由瑟缩了一下,往里面最深处的房间走去,本想阻止人进去的言宣看见是骆知,选择原地站着不动。
骆知轻轻推开了房间门,放轻了脚步走进去。
小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格外舒服,没有一点声响。
房间里,骆清河穿着一身简约的白色居家服,白色上衣灰色长裤,坐在靠窗的位置,手里拿着一本相册在看,尤为入神,半点没有注意到骆知的到来。
傍晚的阳光洒在他微微有些凌乱的发梢上,明艳朦胧的金黄色,美得不似凡人...
“啪嗒”一声,小骆知手里的魔法棒掉了,她舔了舔嘴唇,大魔王好好看啊...她不要当仙女了。
听见声音的骆清河转过头看去,小团子就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自己,脚边是一只粉色的玩具。
骆知的这种注视,让骆清河有一瞬间回到了过去...这一点,倒是没有变。
他唇角微弯,向骆知招了招手,“阿知,过来。”
这一声呼唤,骆知当下连脚边的东西都不顾了,小短腿“哒哒”小跑了过去,仰着脑袋看他,“哥哥,你在看什么?”
小团子声音又奶又糯,光是听着,便能让人心间郁闷散去。
骆清河伸手将她抱到自己身边的榻榻米坐下,将相册放到她眼前,耐心道,“这是你以前的照片。”
他很有分寸,让骆知看的,是小时候的照片。
骆知翻看着相册里一张一张的照片,里面的小女孩笑颜如花,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毫无疑问,这就是自己。
很快,她便发现了重要的一点,每一张的照片里,都有一个身影,那便是旁边的这个人。
有正脸的,有侧脸的,有的照片,就是一只胳膊,一个背影,可照片里的小女孩永远都是注视着那人。
骆知眨眨眼,小手扯了扯骆清河的袖子,懵懂的目光看着他,“我以前是不是很喜欢你啊?”
骆清河放在相册上的指尖一顿,良久笑笑,“怎么这么问?”
骆知把照片翻动着指给他看,“每张照片里都有你耶,我还一直看着你,肯定是很喜欢你啊。”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长得这么好看,任谁都会喜欢的。
骆知笑吟吟,脸上的两个小梨涡像是盛满了梨花酿,人不饮却也醉人心。
往常,骆清河也常常翻看这本相册,因此相册经常坏,言宣换了好几次新的。
可他向来是看照片上的女孩,却从来没有注意到小骆知此刻所说的这一点。
骆清河抵在相册上的指尖微微发颤,怎么会...为什么这些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发现,如果他再多细心一些,如果他再对骆知多关心一些,如果他再...
难以言喻的自责,他眼眶渐渐模糊。
一滴滚烫的热泪砸在相册上的照片,骆知一怔,抬眸看去,他好像很难过,是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骆知悄悄伸出小手钻进骆清河宽大的手掌中,软软地,想要握着他的手,最终却也只能牵住了大拇指和食指。
她另一只手抬起去擦骆清河眼角的泪,明明该是很悲伤的画面,可落在骆知眼里,却莫名的好看,她眨眨眼,遵从内心说道,“哥哥,你哭起来也好看。”
骆清河一怔,看着面前的小骆知,懵懂的目光之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
他哭笑不得。
厚厚的一本相册,骆清河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给骆知讲以前的事情,耐心地回答骆知的每一个疑问。
小骆知的小手放在桌面上,下巴垫在手上,静静地听着那道好听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温声细语地说着,她时不时侧过脑袋去看骆清河,越看便越喜欢,以至于到后来,骆清河到底都说了些什么,她都不清楚。
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舔了舔小嘴,脑袋一歪,彻底睡着了。
骆清河唇瓣挂着和煦的浅笑,拿过旁边的毯子轻轻盖在小骆知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厌其烦地看着。
小姑娘睡着,脸蛋白嫩圆乎乎,唇瓣微微开合,偶尔吐出两个小泡泡,可可爱爱。
骆清河单手撑在桌面上,时间便一点一点在他指尖缝里溜走。
夜幕悄悄降临,第一缕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一大一小,场景温和,本想进来提醒两人吃晚饭的言宣停在了门口,驻足看着这一幕...
又是一个三年。
希望,不要再有下一个三年了。
...
“喂?”谢长如停下了车接电话。
不需要看屏幕的来电显示,她都能猜到肯定是自家大哥的电话,估计又是来催促自己回家了。
果不其然,谢长琛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来,“去哪?”
谢长如瘪瘪嘴,“反正没去林家,就是来看画展了。”
她今天就是去邻市那边看看画展,期间就接到了来自谢长琛的无数个夺命call。
她都已经二十多岁了,谢长琛还总是把她当未成年小孩看待。
谢长如叹了叹气,下车去不远处的便利店买了瓶水,这会刚拧开水瓶,就瞥见马路树边,好像有人歪倒在了那...
把自家哥哥多年的叮嘱抛在脑后的谢长如走了过去,伸出手轻轻晃了晃那人,“喂?你没事吧?”
可对方丝毫没有动静。
谢长如皱了皱眉,要不然,还是别管了,直接打个电话报警吧。
可当她刚拿出手机要报警,靠在树边的人就瘫倒在了地上,蓝色的衬衫身前一大片血渍印入眼帘...
谢长如傻了,哪里还是打电话报警,直接就是120。
经过一番抢救,男子平安送回了普通病房,因为是枪伤,警局的人来医院给谢长如做了口供,可这男人的身份还是在调查中。
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病床上还在昏迷的人。
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轮廓以她的专业角度来看,着实完美,眼角下方还有一滴美人泪痣,嗯...唇形也不错。
不像男性的那种硬挺的俊,而是美,尤其是那颗泪痣,颇为几分性感,看起来比女生还美。
就是不知道这眼睛睁开来,到底是绝色,还是全毁。
好奇心驱使她伸出魔爪,都想撑开男子昏沉沉的眼皮来一探究竟。
可人到底是还在昏迷中,谢长如也就是想想,下不去手。
她想起了方才警察和医生的交谈,喃喃一声,“枪伤啊...”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救了个好人,还是坏人。
希望...是好人吧。
谢长如可不希望自己难得善心救的人,是个无恶不作的大坏人,这样会折她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