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床旁的一切,
调整下氧气流速,
他轻吻了下恢复了一点血色的双唇,
抵着她额头,悄悄说着,
“小东西,快回来。告诉我他是谁,嗯?加油,我知道你听得见。”
“……”
“还有48小时,你敢偷懒的话,哪怕晚一分钟,我也会如期履行承诺。记住了?”
“……”
回应他的,依旧是安静的呼吸,无声的病房,可心贴心的距离里,他听到了,她逐渐跳动有力的心跳声,
他相信,
他祈祷着,
她一定会如期归来……
?
等来了Rachel和小陈医生,回望了一会,他准备去二楼看看钱冰,刚才,护士叫走了苏锦年,钱冰的紧急情况,他同样很担心。
“JC!钱少爷搬来三楼的ICU了,就隔壁,院长在那。”
“哦,好。”
江景琛微点下头,跨进几步之隔的隔壁ICU病房。苏锦年,正搭在钱冰腕间,指尖微动,悉心感知。
看起来,他在床边坐了许久了。
“锦年,冰怎么样?”
“……”
苏锦年,继续感知了一会钱冰的脉象,才轻轻推回他的手臂进被子里,蹙紧眉心,坐在床边,低低喃喃了一句,
“心衰?怎么会?”
江景琛,移步到苏锦年身旁,拍拍他的肩膀,想确定,他刚才听见他低声喃喃的,是否真的是心衰两个字?
“锦年,你说什么?心衰?”
“是啊。不应该啊。他最重的伤都在头上,虽然身上多处骨折,但没有脏器受损,心衰,怎么会?”
“大剂量抗生素,十小时以上的手术,产生心衰,在临床上也属正常现象。”
“可是,他已经错过应该发生心衰的术后时间了啊。就刚刚,忽然间心肺指数下降,他的脉象,我有点熟悉,像是……像是你在小岛上的那两年,依依经常出现的脉象。”
“嗯???”
江景琛转头看向苏锦年,
小岛的两年?
心肺脉象?
他不知道何静依那两年的脉象是什么,为了清除那段不好的记忆,他几乎不提,甚至是钱枫来骚扰何静依的时候,他都会避开何静依会敏感的词语,不让她,不让自己想起更多只是梦境的小岛经历。
可苏锦年提到那两年的脉象,他不得不问个清楚,毕竟,何静依的状况还不明朗,他想做好一切准备,拼凑脑海里没有停止过的推理情节。
“我不在的两年,依依脉象什么样?”
“简单的说,她每次没有理由的睡三天以后,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急性心肌梗塞,心脏有明显的衰弱现象,但奇怪的是,她恢复的也快,虽说我的药方也有一定的作用,但她恢复的速度远比药效来的快。我当时,没深想过,只觉得她是还在成长期,又坚持运动,恢复的快也很正常。可冰现在的脉象,和依依当初的脉象几乎一模一样。我知道后来才知道,依依经常做奇怪的梦,说能见到你,我想着,也有可能梦里见到你太过激动导致了那样的脉象也说得通,就没有多问。啧……”
“那依依现在的脉象呢?”
“依依?你刚才离开的一会,我搭过她的脉,说出来你肯定会很高兴,但是你我,都无法从临床上解释的通。”
“是什么?”
“她的脉象,和熟睡的脉象并无二样,如果不是床旁还有监测设备,我会认为她只是在睡觉,只是,不想起床而已。”
“你是说,她故意装睡,不想醒过来?”
“故意,不至于,毕竟大出血后她还很虚弱,需要休息。但从中医的角度来说,以她目前的状态,哪怕拿掉呼吸机,我觉得都不会有问题。以我的推断,这一两天她应该会清醒过来。”
“拿掉呼吸机?”
“嗯。如果是父亲在这,他一定会下这样的医嘱,但我们都学过西医,大量出血后可能导致的脑缺氧,心肺衰竭,我不敢撤走呼吸机。再等等看,依依,很快会没事的。嗯?”
“我看她敢有事。”
“嗤。”
苏锦年,微抿一笑,看着江景琛像是和何静依打赌一般的话语,像是小孩子用幼稚的口吻威逼父母买玩具一般的表情,忍不住嗤笑一声。
“好了~~依依和冰都还算是稳定,安槐……怎么办?要尽快通知他的家人。”
江景琛摇摇头,安槐,10岁时就父母双亡,他的命都是安东在维和战场上捡回来的。
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早就没有了。要说像家人的人,或许倒是有一个,他的秘书,安槐的爱人,米兰。
他想起一个月前,安槐送自己去机场的路上,还调侃他说,【挖自己秘书的墙角,不过既然爱了,就好好待她。】
安槐当时憨憨的表情,
陷入爱情里,无法掩饰的嘴角,他还历历在目,
于公于私,
他觉得,都应该通知米兰一声,哪怕只是见上最后一面。
“安槐,还有机会吗?”
苏锦年,深叹口气,有机会,他当然想救,毕竟,他们都是为了保卫江家、苏家、钱家出生入死的人,作为医生,哪怕有1%的机会,他都想试试,然而现实的情况,的确有些残忍。
“安槐,还有最后一条路,肝移植。他是急性肝损伤,余下的肝脏已经逐渐失去功能,想挽救,只能走活体移植这条路,可他没有亲人,如今的世道,哪有人肯为一个陌生人捐肝?”
“尸体移植呢?”
“他的肝脏受损严重,功能丧失很快,他体重又大,尸体移植满足不了需求。”
“找一找?医学院或是小北那边?”
“在找了,血型相配好找,但是他的身高体重,找到整只可配型的肝脏,很难。”
“唉!……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
苏锦年,拍拍江景琛急躁的肩膀,不到10天的时间里,身边的至亲至爱,接二连三的倒下,又留下一团怎么也拨不开的迷雾,焦躁的情绪,如何忍得住。
“琛。没事,我在,嗯?钱叔那边怎么说?有什么线索?”
“冰去追的人就是闫昊,但我想不出,我们还在手术室的时候,他怎么就飞去澳洲了?什么突发状况,会让他突然间就飞走了?他明知道依依在手术室还没出来,以他对依依的关心,没什么事比等她出来还重要。”
“是啊。的确不太像他。而且是去追一个和依依没有过交集的人。”
“唉……钱冰!你给我醒过来!”
江景琛,
烦躁的对着病床里安静的钱冰吼了一声,
眼眶里,却含着不忍掉落的泪。
苏锦年,站起身,揽过江景琛的头,贴近自己身前,他知道,他想发泄,好想发泄,
怪钱冰风火鲁莽的一个人奔赴澳洲,
怪自己和他此生不见的赌气,
怪自己一走就是两个月,没有照顾好身边的至亲至爱。
他在苏锦年身前轻泣着,微颤着,积压了多日的泪水,混着苏锦年一身药香,滚涌着落下。多日来,他第一次发泄自己的情绪,在一个可以信任的怀抱里,在一个还安好陪伴自己的兄弟面前。
苏锦年,不断的安抚着他微颤的后脑,下巴顶上他的头顶,眼眶里亦充满了泪,为自己的兄弟姐妹担心的泪。
良久,在江景琛渐小的哭声里,苏锦年,不断抚摸着他坚实的脊背,轻声坚定的说着,
“他们都还没醒,我们要做的还很多,嗯?”
“……嗯。”
“我去看看安槐,你再和安东确认一下他是否还有家属。”
“他……正在和我秘书谈恋爱,我打给她。”
“好。”
拍拍江景琛的肩膀,苏锦年离开了钱冰的病房,钻进再隔壁的重症病房,躺在那里的安槐,比前两个房间的人更重,撤掉任何一条管子,都会导致分分钟的死亡。
死亡,离安槐那么近。
在苏锦年眼里,安槐的状况只有两个字: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