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去年欢笑已成尘,今日梦魂生泪泚……
白寂的VIP病房里,输液架上,挂满层叠的药水、营养液,撑得挂钩,就快挂不住。
静脉壶里,有序的“滴答”作响,滴进床里孤寂的瘦弱身形,她的手,青紫,布满针孔,有点肿胀。
枕边一双泪眼,婆娑的看着窗外,泪滴滑落的速度,比静脉壶里的“滴答”来的还紧密,枕边、肩头下的床单,洇湿的连成一片……
【“我们,是在天堂?”,“小傻瓜,我们在医院。”】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违法?”“小东西。算,违法了我的少女保护法。……依依,你18岁以前,我是你法律上的监护人,18岁以后,我还是你的监护人,坚守你一生的守护人。我还要和你一起当小小东西们的监护人。明白了吗?”】
【“景琛,我想快点长大……”“我会等你长大。”“今天,就长大,好不好?”】
【“我感觉我的下半生,会很惨,气管儿不好。”】
【“依依……我爱你。”“宁为其死,不容有失,这是江家的家训。我没有做到。”】
“景琛……我爱你……不要你死……不要,呜!!!……啊!!!!!!景琛!!!!”
白寂病床里,瘦弱的身形,从默默流泪,到轻声低泣,脑海里过往的画面,一幕幕翻滚在眼前,思之如狂的剧痛,终于穿透了心肺,声声呼喊,响彻病房,响彻整个病区……
苏锦年:“依依!依依!我是苏医生,冷静点!Rachel!镇静剂!”
何静依:“不要!我不要睡觉!我要想着他,我不要睡觉!”
“哐当!@#¥%*”
护理车,侧翻在地,瓶瓶罐罐,纱布棉球,红红黄黄,稀碎一地……
钱冰:“锦年!依依!他的……回来了。”
病床上,掩面痛哭,大声哀嚎的何静依,听见“回来了”三个字,大力的掀开被子,输液架被牵扯的针管拉倒在地,透明药水、乳白营养液,混合在地面,被掀开的白被上,喷溅上长长的一条血迹……
她光脚下地,“嗒嗒嗒”的跑向门口,晕眩,让她瘫软的扑倒在钱冰怀里,却依然挣扎着起身,半睁着猩红双眼,颤抖着没有血色的双唇,挤出几个字,
何静依:“冰哥,求你,带我去……”
钱冰:“依依,他们还在给他清理……身体,等会再去,你这样,我怎么带你去?”
何静依:“轮椅,推我去……求你……求你……”
苏锦年,朝身边的Rachel点点头,一辆轮椅,停在病房门口,瘦弱瘫软的何静依,被扶进轮椅,右手半搭在扶手上,轮椅走过的路上,滴滴答答的血迹,跟随一路……
地下一层太平间里,暗黑,死寂,冷冻过的尸腐味,刺激着神经……
太平间入口,传来一声声中年男人低沉的哀嚎,悲痛、绝望。中年丧妻,白发人送黑发人,鳏寡孤独,他占了两样,失去亲人的痛苦,再一次撞击着中年男人的心……
“琛儿!琛儿!我的儿!……呜!!……怎么能扔下Daddy?!琛儿……”
“董事长!董事长!……来人!”
中年男人,被背出停尸间,路上,刮过一只静脉还在滴血的手背。何静依,光脚踩上冰凉的地面,“嗒嗒嗒”的跑进停尸间。
两具尸体,两具……
滴血的手背,滑过门框,落在身旁,她只分辨了一秒,便朝挂着号码牌的细长脚掌走去,抚过脚趾,抚过冰凉的白布,抚过一寸寸白布下的肌肤,最后走到白布下露出的半寸短发前。
滴血的手,握紧了拳,在白布上方,踟蹰了一下,拇指在食指和中指缝隙间,揉搓了几下,攥起的拳,松了几分,捏起冰凉白布的一角,寸寸掀开……
半寸短发,
饱满额头,
眉若远山,
灿若星河,
高挺鼻梁,
饱满双唇,
薄薄胡茬,
圆润喉结,
凹凸胸线,
车祸刀口,
八块腹肌,
双球冰淇淋,
修长双腿,
细长脚掌
……
从头到脚,每寸肌肤,她都爱抚过,轻触过,在他的身体还有温度时,在他的双唇还有血色时……
瘦弱身形,“噗通”一声,双膝跪地,把自己的手,握紧冰凉僵硬的掌心,额头抵着冰凉的手背,圆突的骨节,泪水成线,心痛成疾……
良久,双膝从地上起身,反锁停尸间的门,重新掀开冰凉的白布,侧躺上冰冷的尸床,蜷缩在他身侧,挽上冰冷僵硬的手臂,如兰纯香,在耳鬓边轻吐几个字,
“景琛,带我走。……你说过的,找上帝报道,带上我,决不食言。……我准备好了。”
轻合上双眼,温热的如兰纯香,吐向冰凉的鬓边。和他一起变成冰凉的一块,她,准备好了……
良久,被反锁的停尸间大门,传来解锁声响。
钱冰,大力拉扯着尸床上侧躺的瘦弱,他竟,拉不动……
细瘦的手,紧紧攥住冰冷僵硬的手臂,十指嵌进僵硬的肌肤,好像已融合为一体……
她只想和他一起变硬,一起变冷……
大力的撕扯,无畏的挣扎。蜷缩的身形,整个儿砸向地面,呆愣着眼神,直直的,圆圆的,冷冷的……
何静依:“让我再看他一眼。”
钱冰,默声叹了口气,撩起长发,他的泪流满面,不比何静依少……
她欠身,拢了拢长发,如兰纯香,再次亲吻曾经清爽的双唇,如今,冰冷,僵硬,没有气息……
抚过他的脸颊,鬓边,她寻找着她和他身体之间,纤小的秘密,耳鬓边的痣……
“痣呢?”
她在长长的鬓发里,翻找着那颗耳鬓边的痣,没有!没有!
她忽然后退了一大步!双手背在身后,想躲避这具冰冷,她不熟悉的冰冷!
半寸短发,饱满额头,高挺鼻梁,她刚吻过的曾经清爽的双唇……一切似乎都是他,可唯独少了那颗痣!
不可能!那颗痣怎么也不会少!怎么也不会!
她忽然,又迈回一大步,贴近尸床,在两个腕间翻找着,翻找着手链,翻找着“绿水鬼”,翻找着多多少少都会残留的,戒痕般的印记。
没有!没有腕表印!没有手链痕!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