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屋外一共走进来三人,为首的是一位国字脸客商装扮的中年男子,他身后的两名随从则微微低着头跟着。
“在下燕柯见过福慧县主!”中年男子对秦澜心行了一个见客礼,不失规矩也不讨好献媚。
“燕掌柜请坐!”客商中有一个不成规矩的称呼,那就是见到陌生的客商习惯性称为“掌柜”,不过秦澜心却又唇角微扬,看着燕柯左手边的下人说道,“这位客人也请坐吧!”
“什么?”燕柯顺着秦澜心看的目光惊讶闪过,“福慧县主不必客气,他们不过是在下的随从而已。”
“随从?呵呵,既然燕掌柜没有诚心谈生意,我想还是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来人,送客吧!”秦澜心脸色冷了下来。
既想要和自己谈生意,又藏着真身不露面,不会真以为她秦澜心没两把刷子吧。商场上混这么久,要是一点儿眼力和看人的眼光也没有,那她才真是瞎了。
燕柯身上的确有着商人的精明和气度,但是他身后之人即便身着布衣刻意隐藏,但是有些人天生的不凡气质是掩藏不住的,而这样的“不凡”绝对不是一个随从或者久居人下的人该有的。
燕柯正要解释,他身后之人突然拍了他一下肩膀,然后走了出来,抬头看向秦澜心笑着说道:“闻名不如见面,福慧县主果然是与众不同!”
秦澜心抬眼看去,此人儒雅温和、天生贵气,样貌清秀英俊,看起来二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略显瘦弱。
“这位公子过赞了,只是你既然要找我谈生意,这样藏着掖着未免太不坦诚了吧!”秦澜心很直接地说道。
“还请福慧县主见谅,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难道县主之前没有见到什么人或者收到什么信物吗?”此时封孚有些疑惑,按说在他们到来之前,秦澜心就应该收到消息才对。
秦澜心不解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话有何意?”
见秦澜心不似作假,封孚想着这中间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于是对秦澜心说道:“还请县主屏退左右,我想这件事情你我单独来说比较好!”
“你们都先退下去!”秦澜心想了一下,对身旁的重双和重喜说道。
“是,县主!”
封孚也让燕柯他们出去了,然后房间内就剩下两人。
“这位公子难道不介绍一下自己吗?”秦澜心见人出去之后,封孚就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那模样还真有些反客为主。
“我叫封孚,文渊国人士!”封孚笑看着秦澜心说道。
姓封,那岂不是文渊国的皇家姓氏,难道眼前这位是文渊国的皇子或者王爷?秦澜心对于文渊国的事情并不甚了解,所以封孚的名字说出来,她也不知道。
看出秦澜心眼里的半知半解和更多的疑惑,封孚无奈一笑,只好说道:“看来福慧县主对于我文渊国还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呵呵,我其实是……”
封孚正要给秦澜心再详细说明一下,这时房外传来重双的禀告声,说是钟逸来了。
“快请他进来!”钟逸这时候赶过来,秦澜心觉得奇怪的同时也觉得可能与眼前这个叫封孚的人有关。
封孚在听到钟逸的名字之后,脸上有了了然之色,怪不得秦澜心对于他的到来一无所知,敢情是说明缘由的人晚他一步才到。
钟逸进门之后,房间门再次被关上,此刻屋内就剩下他们三人。
“钟小王爷来的还真是巧,我还纳闷为何福慧县主对我一无所知,看来是你来晚了!”封孚坐下笑着说道。
钟逸也是微微一笑,说道:“路上有事耽搁了一下,应该没误了封公子的大事吧?!”
“没有,没有,来的刚刚好!”封孚笑着回说道。
“逸哥哥,他到底是谁?”秦澜心可不希望一直打哑谜。
“澜心,这位是文渊国的太子封孚殿下,乃是现今文渊国帝君第三任皇后的嫡子。”钟逸坐下给秦澜心解释道。
“太子?”秦澜心吓了一跳,文渊国的太子没事跑大魏朝做什么,而且还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还说要找她做生意,难道太子很差钱儿。
此时,封孚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和悲凉,轻笑说道:“福慧县主别多虑,钟小王爷说错了,我现在不过是被贬为庶民的废太子而已,做些生意养家糊口。”
“废太子?”秦澜心觉得自己声音有些略大,她尴尬地一笑,自己很少有这样一惊一乍的时候,只是这冲击力也太大了。
“澜心,这个事情我以后给你说,封孚殿下在这里不能呆太久,这是皇上给你写的亲笔信,你先看看!”说着,钟逸从怀中掏出了一封齐佑的亲笔信递给秦澜心。
秦澜心打开之后快速而又认真地看了一遍,信中齐佑希望秦澜心能在生意场上多多帮助封孚,还说这是有关国计民生的大事,让她慎重对待。
帮着别国的废太子做生意赚钱,秦澜心想不通皇帝齐佑是怎么想的,不过这是皇帝拜托的事情,她自然不能掉以轻心。
“封孚殿下,你想要我怎么帮你?”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做生意,生意背后有很多秦澜心还没有搞懂的政治因素,不过她不用想太多,照着齐佑的意思办就好了。
“我希望福慧县主能在文渊国与我合作开一家最大的点心坊、果酒坊和绳绣园,实不相瞒,我这个废太子真的很缺钱。”
封孚还没见过像秦澜心这样会赚钱的人,而且她的东西以前从未有人做出来过,所以对于喜好奢侈的文渊国贵族们来说,越是稀有的东西他们越愿意花大价钱来买,到时候日赚斗金都是少的。
秦澜心听后没说话,这已经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她有可能会卷入到文渊国的内部矛盾中去,能让齐佑亲自写信给她,这背后他们是否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她真的应该掺合进去吗?
“福慧县主……”秦澜心的沉默让封孚皱了一下眉头,她不愿意吗?不是有齐佑这个国君的亲笔信,那么她还在犹豫什么?
“我要知道实情,全部的实情。为什么我要帮你?”秦澜心坚定地抬头看向了封孚。
封孚这时却看向了钟逸,秦澜心就算再有能力也是女子,而且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比较好。
钟逸是最了解秦澜心内心想法的一个人,本想着等封孚离开之后,他再告诉她,看来秦澜心比他想象的更慎重,并没有盲目地相信他和齐佑。
“澜心,我来告诉你!”钟逸先是看了一眼封孚,然后转脸对秦澜心说道。
“逸哥哥,你说!”她不能傻了吧唧地被人当枪使,总要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有多危险,或者这背后有多大的意义,她才决定要不要参与。
“我先来说吧,对于文渊国的情况,相信没人比我更了解!”封孚了然地看了一眼钟逸笑道。
然后,他告诉秦澜心,文渊国现在是后宫干政、外戚专权十分严重,他父皇文渊国帝君的第四任皇后姜氏在使计废除了他这个太子之后,与王爷封邦合谋,将自己的儿子立为了新太子。
不仅如此,他们还迫害文渊国的忠臣良将,任用奸臣小人,致使文渊国民不聊生,眼看文渊国就要毁在姜氏等人手中。
皇帝体弱多病,早就不理朝政,一批忠臣希望封孚这个前太子能够重整旗鼓,拯救文渊国于水火之中。
可惜封孚和那帮忠臣力量太过弱小,这些年勉强在姜氏等人的手下存活,不过前段时间他们的人得到了姜氏与大魏朝三公主、康王通过大魏朝二公主齐素来往密切的证据。
而且得知这些年姜氏所需的很多银两都是由三公主齐冰这边来提供的,反之文渊国的很多战马则到了康王的手中。
姜皇后、封邦之流与三公主、康王沆瀣一气,目的都是要造反,虽然现在封孚和齐佑都察觉出了他们的意图,可惜封孚是力量弱小,而齐佑则是证据不足,再加上三公主和康王背后势力也不可小觑,冲动行事不但打不死蛇,很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因此,封孚冒险来到了大魏朝见齐佑,并将得到的有关三公主、康王密谋的一部分证据交到了齐佑手中,以示诚意,在回程之时正巧路过白石码头参加了花朝节,燕柯就把那些绳绣衣服都给买走了,回到文渊国之后,这些衣服可是帮他们赚了不少的银子。
封孚回到文渊国之后与忠心于他的臣子们商议后决定,如果齐佑能帮他把姜氏等人铲除,助他登上皇位,那么两国将签订永世不战的盟约,永远友好和平地相处下去。
封孚与齐佑皆不是嗜血好战之人,边疆的安宁对于任何一个帝君来说都是让他心安的好事,更何况两个人的敌人还都勾结在一起,他们没理由不合作。
于是,封孚在泽媛公主的掩护下又一次秘密来到大魏朝,与齐佑再一次私下见了面,这一次两个人先签了君子之约,准备互相帮助,结为盟友。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我想我明白一点了!”听封孚讲了这么多,秦澜心总算明白她要掺合进去的是怎样的“大事”,任何一个国家都有蛀虫,既然是为大多数百姓好,她心里的纠结总算是少了一点儿,不是助纣为孽便好。
“福慧县主说的没错,呵呵!刚才你见过的那位燕柯燕掌柜,他其实是文渊国势力最强的皇商,也是泽媛公主的舅舅,在文渊国的生意场上也认识了不少人,要不是由他一直护着我和泽媛,可能我们早就死在了姜皇后的手中。”封孚和泽媛公主是异母兄妹,但是两个人自小感情就不错,这些年在姜皇后和素妃手下生活,也让他们的兄妹感情愈加深厚。
“看来殿下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你应该是想要我和燕掌柜合作吧?”秦澜心问道。
封孚点点头说道:“没错,如今文渊国商人中也只有燕家能让姜氏几人忌讳,如果能有福慧县主相助,将文渊国大半的生意都握在手中,相信姜氏和封邦就不敢继续乱来。虽然大魏朝三公主、素妃也在文渊国开了几家店铺,但是与本地商人相比,她们并不占优势,我有办法对付她们。”
“封孚殿下,我虽然会做生意,但是你也不要把我看得太厉害,要把一国大半的生意握在手中可是没那么容易的,我也就是在吃穿上比别人多了几分心思而已。”秦澜心觉得是齐佑、封孚他们太高估自己了,生意场大得很,她现在连一个小角落都算不上,没那么大的能耐和影响力。
“福慧县主不必谦虚,你这吃喝可是带动很多行业都变得兴盛起来,其他的事情你不必担忧,只要你答应和燕家合伙做生意,我文渊国就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封孚笑着说道。
“这人情的确是应该欠,如果我答应助燕家、助你封孚殿下,那么就相当于表明和三公主、康王站在了对立面,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那么我在大魏朝的日子也会变得不那么平静了!”这应该不止是封孚的想法,怕是齐佑这个皇帝也想到了,用她来做了诱饵,也当成了棋子。
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已,朝堂不就是另一个江湖,就连皇帝都摆脱不了当棋子的命运,更何况是她呢!罢了,罢了,诱饵就诱饵吧!
“澜心你放心,我会护着你,恭亲王府会护着你,皇上、皇后也会护着你,还有很多人,我们都不会让你出事的!”钟逸语气有些发涩。
这件事情他在京都的时候曾经在皇宫里和齐佑大吵了一架,大魏朝皇商多的是,无论是萧家还是许家,在文渊国都有商铺也都可以和燕家合作,没必要把秦澜心给扯上。
但是齐佑告诉他,据他得到的准确信息,三公主齐冰已经盯上了秦澜心,在生意场上如今能和齐冰一较高下的,除了秦澜心没有别人,萧家、许家可以作为秦澜心的左膀右臂,但靠他们和齐冰斗,还是差点火候。
既然秦澜心迟早要和齐冰在商场上遇到,那么不如现在就表明立场,也省得齐冰再对她打什么歪主意。
“福慧县主放心,泽媛在睿王府也会帮助你的,相信孙太妃知道你和燕家合作之后,一定会很开心的!”封孚笑着说道。
很多事情虽然说的时候云谈风情带着笑意,但是封孚、钟逸和秦澜心都明白这中间的刀风血雨,事情并没有此刻他们说的那么轻松简单,这是一桩生意,也是一次国与国的结盟,一旦这中间出了差错,不是生意赔了没钱赚的小事,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甚至是有关百姓生死存亡和一国安宁的重中之重的国家大事。
秦澜心也不想把这件事情上升到这样一个高度,但事实却是如此。
前世家族祖训,不准族中子弟参与政事,以前不理解的她现在明白了,商人还是做商人的本分好,知道的越多、掺和的越多,真的会死得越快。
怕吗?怕!如今这条命是幸运多得的,她万分珍惜,更珍惜现在的生活。
退缩吗?拒绝吗?不!她虽是女子,可她和上战场的秦澜兵是一样的,她也有血性,她心中也有一杆良心的秤。
因此,秦澜心答应和燕家在文渊国合伙做生意,而且要做就做最好,她让燕柯将文渊国生意场上的情况大致给她讲了一下,包括文渊国的地理风貌、风土人情之类的。
等到封孚一行人离开白石码头之后,秦澜心就开始写与燕家合作的计划书,然后一直闷在书房里。
钟逸当天并没有离开,看着秦澜心越来越忙碌的样子,他突然变得很烦躁。
“逸儿,你怎么了?”药庐里,钟敬轩发现钟逸心神不宁的样子,而且眉宇之间怒气较盛。
“三爷爷,我想带澜心离开!”
“离开?去哪里?”钟敬轩笑着坐在了他的面前,给他倒了一份安神茶。
“不知道,总之离开这些烦心事,去哪里都好!三爷爷,她只是一个女子,我只希望她每天能过得快乐,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似乎把她带进了一个漩涡之中,离她想过的生活越来越远了!”钟逸狠狠地一拳砸在自己腿上。
“逸儿,你是关心则乱。你们两个都离不开,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们都是重情重义的孩子,有太多的东西你们抛不下,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你要做的就是和心丫头同心协力渡过难关。”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钟敬轩不希望钟逸因为情深而变得不冷静。
“三爷爷,那我该怎么做?”在面对秦澜心的一路成长,钟逸觉得自己的脚步太慢了。
“心疼她,就去做更多让她开心的事情,担心她,就去帮她,她现在最需要什么就给她什么。三爷爷虽然一辈子没娶妻生子,可年轻的时候也有过喜欢的人,你过来,我传授给你一些好办法!”钟敬轩突然笑着说道。
“三爷爷,您在开玩笑吧?”钟逸从未见过这样“老顽童”一面的钟敬轩。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我这可都是经验之谈,你要不要听?”钟敬轩板起了脸问道。
“要!当然要!”钟逸赶紧凑了上去。
于是,爷孙两个嘀嘀咕咕说了大半天私房话,就是石砚都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对于秦澜心而言,写商业计划书并与他人合作这种事情,其实并不是一件特别劳累辛苦或者费脑筋的事情,实在是她上辈子这种事情做得太多了,闭着眼睛都能完成。
她只是不想让文渊国的人以为事情本来就如此容易而已,好东西拿出来的太快,别人可能就当成了廉价货。
只是,她写好计划书之后却没在百味庄园里见到钟逸,如果他要回京都,一定会和自己说一声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三爷爷,逸哥哥去哪儿了?”秦澜心找到钟敬轩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钟敬轩笑着说道。
他那个孙子看着精明,遇到自己最在乎的人的事情,有时候也犯傻。
又过了一天,秦澜心才看到钟逸回来,而且满面喜色,拉着她的手就进了书房。
“逸哥哥,这几天你去哪儿了?”秦澜心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问道。
“我去给你找人了!”钟逸拉着秦澜心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找人?找什么人?”
“找能帮助你的人,你身边光有重飞他们这些暗云阁的还不行,我又去给你找了一些人回来。”钟逸有些邀功地说道。
“你去丰和牙行了?”如果是找能帮自己的人,那么钟逸去的应该是丰和牙行。
“不是,我去找四师兄帮忙了,他在江湖上认识很多能人,只要他找的人肯帮忙,你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钟逸高兴地说道。
“逸哥哥,谢谢你!不过,这些小事还难不倒我,其实你不用特意去的!”可用的人才不是说有就有的,再说现在她还能应付得来。
“你去京都之后,这些在白石码头上的人肯定都是带不走的,南郊码头你也要重新翻盖,到时候你身边肯定需要更多的人。”钟逸想的更远,他很清楚南郊码头对于秦澜心的重要性。
“嗯,你说的是,逸哥哥,谢谢!”秦澜心接受了这份好意,钟逸高兴她就高兴,等到人到了之后,她好好培养就是。
“对了,你接下来是不是没有别的事情了?”钟逸突然笑着问道。
“现在事情都有人帮着我做,计划书也写好了,应该没什么大事了!”这都到冬天了,她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就留在家里准备明年嫁人了。
“我带你出去玩!”钟逸看着她说道。
“去哪儿呀?”这时节似乎没什么风景优美的地方可玩吧,而且天气也变冷了。
“府城!”
次日一大早,钟逸就带着秦澜心乘船离开了福江口,虽然冬日来临,万物凋零,但是这时节的府城却是很热闹的。
每年初冬之际,文府之地府城便会举行“才子会”,府城内大小书院的学子更是参会的主要人选,他们以琴棋书画和作诗、对对子的形式来赢得“才粮”。
“逸哥哥,什么是‘才粮’?”秦澜心跟着钟逸坐上船才知道他要带她去参加府城的“才子会”。
“每年才子会的时候,府城所有的书院都会贴出很多的诗题、谜语和对联,并且都会拿出来一些粮食作为赢者的奖赏,才子们通过作诗、猜谜等的形式获得粮食,所以称为‘才粮’。”钟逸解释道。
“逸哥哥,那你以前参加过吗?”秦澜心好奇地问道。
“去过一次。”钟逸笑着说道。
“那你赢了多少才粮?”
“不记得了,赢了之后我都给别人了!”
有很多生活困顿的百姓会在才子会的时候围着那些才子们,希望有好心的人把赢得的才粮给他们,每年也的确有很多这样的善良之人。
等到秦澜心和钟逸到了府城的时候,他们先在码头上的客栈住了一晚,第二天雇了一辆马车离开了码头,打算先去府城内的欧阳家拜访。
也是他们来的巧,今日正是才子会最热闹的一天,到了城门口他们的马车就走得十分缓慢,最后听着外边热闹的声音,秦澜心拉着钟逸干脆先下马逛逛。
府城的大街上到处都贴着彩色的纸条,上面都有字,钟逸告诉她现在的才子会整个府城的人都会参与进来,有些大户人家和商铺也会拿粮食出来做奖赏的才粮,不过题目也都很难。
“百斤才粮?”秦澜心他们走到一家大酒楼的时候,看到酒楼外边悬挂着很醒目的大字,店小二解释说,只要有人作诗做得好,赢者有百斤粮食。
“小二,怎么才算赢?”秦澜心见已经有很多书生装扮的男子兴冲冲地进了酒楼里。
“这位姑娘,方法很简单,我们掌柜的手里一共有十道诗题,每次邀请二十人对诗,做的最好的那个就是胜者,现在刚刚开始,您和这位公子要不要进去?”店小二盛情邀请道。
“似乎很好玩的样子,逸哥哥,我们进去看看吧!”这家酒楼似乎是整条街上人涌进来最多的。
“好呀!”钟逸本就是带着秦澜心出来玩的,一切自然要以她为中心。
此时第一轮还没有分出胜负,二十个正在写诗的男子有的在冥思苦想,有的在摇头叹息,似乎是不太满意,当然也有的脸上有了笑意。
“重双,去要个牌子,待会儿咱们也参加!”秦澜心突然玩心四起,这作诗赢粮食还挺新奇的,倒是和花朝节时的想法不谋而合。
很快,第一轮的结果就出来了,胜者是府城江柳书院有名的大才子张先。
“第二轮题目是‘雪’,请拿到牌子的才子们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写出诗来!”要赢百斤粮食可没那么容易,酒楼掌柜说出了新的诗题。
秦澜心也走到了书案前,重双给她研磨,众人见是一女子上了台,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每年的才子会很多大家闺秀也会一展才学。
在府城,凡是有些才学的女子都是很受敬重的,千百年来都是如此,也因此一直有“自古府城出才女”一说,京都的蔡夫人和宋夫人皆是府城人。
秦澜心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写好了,然后由重双拿着展示给众人,上面字迹娟秀,诗云:“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姑娘写得真好,在下甘拜下风!”这一局依然有张先,看了秦澜心一炷香时间内写出来的诗,他自愧不如,而其他那些人有的根本就没有写完。
这一局,显然是秦澜心获胜,赢得了百斤粮食。
本来秦澜心是打算玩一局就下来的,但是张先非邀她参加第三次的比试,其他人也想看看这女子是真有学问还是假有学问。
秦澜心笑着答应下来,这一次诗题是“风”,她写得是唐代诗人李峤的《风》。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尺浪,入竹万竿斜’,姑娘此诗甚妙!”张先真心地称赞道。
“公子过赞了!”秦澜心笑着转身要走。
这时,一个不服气的声音说道:“这位姑娘作诗也未免太快了,是不是你与这酒楼的掌柜早就认识,这诗是原先就做好了的?”
一帮大男人而且是久在诗书中浸泡的人,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女子,这让很多人心生不服。
面对这些有些不服气的人,秦澜心也没在意,她被遭受质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已经习惯了。
“这位兄台话不能这样说,单凭这位姑娘的一手好字,就可见她定是有才学之人,你怎可如此出言讥讽!”张先有些不满地说道。
“张公子,你该不会是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故意输给人家的吧,哈哈哈!”有些人调笑地说道。
“岂有此理,枉你还是读书人,竟然如此心思龌龊。”张先恼怒地看着那些人说道。
“张公子不必动怒,流言止于智者,你的才学有目共睹,只有技不如人者才会用卑鄙的手段去污蔑他人,清者自清!”秦澜心说道。
“姑娘说的是!”张先也笑了。
不过看着秦澜心与张先谈笑风生的样子,钟逸有些吃味,一把拉过了秦澜心的手,说道:“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别人肚子里装的是才学,他们肚子里装的都是草!”
“你说什么,敢说我们是草包!”有人听到钟逸这样说就恼了,而是又不敢真的找事,实在是钟逸身上的气势太强了。
“今日是才子会,我再顺便送给刚才那几位一副对联,这上联是‘墙上芦苇,头重脚轻根底浅’,这下联是‘山间竹笋,嘴尖皮厚腹中空’,与各位共勉!”说完,秦澜心调皮一笑,拉着钟逸走出了酒楼。
等到秦澜心、钟逸离开,那几个找事的学子琢磨了一下,恍然大悟道:“这不是还说我们是草包吗!”
他们声音不小,引得整个酒楼都哈哈大笑起来,最后只得灰溜溜羞惭地离开了。
钟逸和秦澜心又坐上了马车然后朝着欧阳家所在的巷子驶去,只是刚拐到巷口的时候,却发现欧阳家大门外聚了好多人,还有身穿盔甲的士兵把守。
“是府城葛将军的人!”钟逸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那些士兵们的衣着对秦澜心说道。
“葛将军?谁呀?”秦澜心看到那些兵士气势很足,还是挺吓人的。
“咱们先下去吧,看来是两家又出事情了!”钟逸和秦澜心下了马车,然后往欧阳家的大门口走去。
此刻,欧阳家里气氛十分地紧张和尴尬,楮氏、长公主和欧阳展鹏还有葛老将军坐在主院正厅里,脸色都不好看。
“老将军,我欧阳家又没犯罪,你怎么能派兵把这里都围住呢,这事情就是到皇上那里去说,也没有这个道理!”楮氏还是忍不住有些怒气地看向了葛老将军。
没想到葛老将军比她还生气,嗓门奇大地说道:“还说没犯罪,我的宝贝孙女都被你孙子给掳走了,老夫倒是想问问皇上,这欧阳世家的孙子强抢民女,到底该怎么判!”
“老将军,您先别生气,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现在先把两个孩子找到才是!”长公主齐悦沉住气说道。
就在这时,欧阳家的管家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众人还以为该找的人找回来了呢,结果管家说是钟逸和秦澜心来了。
楮氏赶紧把人给请进厅里来,而葛老将军说什么也不走,还说正好钟逸也来了,让他也给评评理。
“葛爷爷,什么事情惹您老发这么大的火?”钟逸和秦澜心走进厅里之后,他笑着问道。
“逸儿,你来给爷爷评评理,他欧阳家的孙子把我孙女给掳走了,要强娶为妻,我这孙女昨日好好的大婚就让他欧阳家的臭小子给搅合了!”说起这件事情葛老将军就是一肚子的闷气。
他的嫡亲宝贝孙女葛欢昨日本来要嫁给刘家的大公子为妻,谁知道半路突然出来个抢亲的,把他孙女从花轿里给劫走了,现在都过了一天一夜还没找到人影儿,他能不生气吗!
“是正平兄!”钟逸一下子就猜到了“始作俑者”,没想到这位好友还能做出这样惊世骇俗的事情,他都有点儿佩服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是自己喜欢很多年的姑娘嫁给了别人,那他别说是抢人了,杀人的心思都有。
“没错,就是这臭小子!我孙女欢儿都说了,她不喜欢欧阳正平,她喜欢的是刘家的那臭小子。”虽然在葛老将军的心目中,所有抢走他宝贝孙女的人都是“臭小子”,但他也希望自己孙女能够嫁给喜欢的人。
所以,之前他才婉拒了楮氏和长公主的求亲,把葛欢嫁给了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刘骞。
“钟小王爷,你与正平关系不错,你知不知道他现在有可能在哪儿?”现在欧阳家、刘家和葛家的人都在找欧阳正平和葛欢,楮氏就怕自己的孙子出点什么事情,为了一个女子把一切都搭上了,这孩子真是太傻了。
“大家别担心,我先去找找看,澜心,走吧!”估计接下来楮氏和葛老将军还有话要说,他和秦澜心再待下去都不合适。
“逸儿,找到那小子,先替我给他带句话,这次的事情我不会就这么容易算了得!”葛老将军怒声说道。
钟逸带着秦澜心出了欧阳家的大门,然后骑着马带着她去了府城的郊外深山谷里,在一处离山中瀑布碧潭不远处的竹屋里找到了憔悴的欧阳正平和受到惊吓的葛欢。
“正平兄!”钟逸看到他颓废的样子也吓了一跳,这与他印象中的欧阳正平太不一样了。
“你怎么来这里了?”欧阳正平看着突然出现的钟逸凄凉一笑,这样狼狈的自己他还真不想让外人看到。
“他疯了,疯了!”葛欢还穿着她的大红嫁衣,头发凌乱,手脚都被红纱绑着。
“疯了?没错我是疯了,是爱你爱疯了。为何你不爱我,刘骞他究竟有什么好,为什么你要嫁给他!”欧阳正平是欧阳展鹏的嫡子,从小要什么都能得到,却唯独得不到葛欢的爱。
“我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他,就是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哪怕跟着他吃糠咽菜我也愿意,我不喜欢你,不喜欢!”葛欢大吼道。
“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你也嫁不成他了,你和我在一起一天一夜,你觉得他还会相信你吗?你是我的,我欧阳正平的妻子!”欧阳正平也大吼道。
“我相信!”就在这时,又有一人骑着马到了竹屋外。
秦澜心站在屋门口,看看里面,又看看外边,这真是比八点档的电视剧还精彩,热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