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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尽是水声,宇文玦皱着眉缓缓睁开眼,就瞧见榻沿上趴睡着一个人,凌乱的发丝、歪斜的衣衫,就连干在脸上的血迹、泪痕都没顾上擦,看起来累极,也困极。

她竟跪坐在地上。

宇文玦忍着痛想要坐起来,不想手臂稍稍一动,熟睡的人立马弹起来,睁大的眼里红红的。

梁婠一脸紧张盯着他:“你要做什么?是想喝水吗?你不能乱动!想要什么跟我说,我来!”

她说着还不忘伸手探探他的额头。

宇文玦不顾手臂上的伤,伸手一扯,将人揽进怀里。

下巴搁在她的颈窝。

眯起眼,喉头发紧。

梁婠顾着他的伤口,不敢动他,低声哄他:“你现在不能乱动,要好好休息。”

宇文玦沉默着,没说话,也没松手。

只是静静抱着她。

梁婠猜想他应该同她一样,心里不好受,抚上他的脸,由他抱着。

小船从昨夜起便一直往汾河下游去,哗哗的水流声听在耳里,让人一路紧绷的心渐渐松缓下来,可也生出雾蒙蒙的哀戚。

“婠婠?”他手臂将她拢得紧紧的。

“嗯。”

“你会一直这么陪着我吗?”

梁婠眼眶一酸,抱紧他的腰:“是你一直陪着我。”

是他绝对的坦诚、信任,还有毫无保留的爱,一点一点治愈她千疮百孔的心。

也是因为他,她没有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复仇利器。

宇文玦心口疼得厉害,闭起眼收紧手臂。

“对不起。”

他声音低哑。

梁婠有些没明白他为何道歉,难不成是因为这几次的死里逃生?

她摸摸他的脸,摇头:“当初只想为你寻一条生路,谁想……”

梁婠叹口气,又道:“谁想竟将你推进一个新的险境,这北周亦是凶险,你不怪我当初擅自替你做主就好。”

想到那么多人就这么死了,心像破了个大窟窿。

谁的命不是命呢?

还有演武场上齐国的百姓和兵士……

梁婠叹息一声:“当我站在演武场的时候,看着那么多的俘虏,我才真真切切体会到你当日在屏州城的心情。”

她停了停,郑重道:“我一定要杀了宇文珂。”

宇文玦低下头看她:“好。”

梁婠起身去给他倒水,再回头,宇文玦还是静静坐着,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端着水,给他喂:“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宇文玦:“庆川。”

梁婠蹙眉点点头,治灾的事还要继续。

心思动了动,留在汾河沿岸也好。

不想送到嘴边的杯子,被他推回来。

梁婠皱眉看他。

宇文玦盯着起皮的唇:“你先饮。”

梁婠一愣,看到他的目光,心下了然,也不再推让,饮了两口再给他。

梁婠眼睛看着宇文玦饮茶,可心里惦记着尉迟渊等人,想到青竹身中的那一刀……

宇文玦咽下茶水,看她一眼:“会有人去寻他们。”

梁婠轻应一声,虽然知道他们已经凶多吉少,但总是抱有一丝丝侥幸心理。

待他饮完水,梁婠接过杯子放去一边,扶着他侧躺着。

又拉过他的手腕,指尖搭上脉搏,凝神细诊。

梁婠拧着眉头说道:“天快亮的时候,我给你诊过脉,内力渐有恢复的迹象,不知是因为那药只管一时,还是怕你察觉,宇文珂给你下的份量不重?这么看来,完全恢复应该是可以的。”

宇文玦静静瞧着她,并不是很在意这件事。

说到此事,梁婠又道:“其实,我见到萧倩仪的时候就察觉到她不对劲,然后,我趁着与她拉扯,替她诊了脉,她——”

她垂下眼,不知怎么说出口。

宇文玦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梁婠心里很堵:“她内力尽失,以后也不能再练武了。”

再看宇文玦脸上不见半点惊讶,想来他也猜到了。

她舔了下唇:“还有,她有身孕了。”

宇文玦盯着她,眉头微微一蹙。

梁婠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去青庐的途中碰到了萧世子,他完全不知萧倩仪的情况,我猜想定是云姬耍了手段,故意不让萧世子接近她,他让我帮忙看看萧倩仪的情况,所以,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帮我转告他。”

宇文玦沉吟一下:“好。”

想到那么明媚的女子被害成这副模样,梁婠嘴里直发苦。

冯倾月……

梁婠忙道:“对了,我一直没来及跟你说,云姬就是冯倾月。”

宇文玦微微颔首,并没多言。

梁婠解释道:“之前她一直关在诏狱,后来,高潜让她去了军营,去年冬天时,军中报来的消息,说她病死在营中,可不知怎的竟成了宇文珂的姬妾,我想宇文珂之所以怀疑你的身份,也跟冯倾月有关——”

她还要再说,手却被宇文玦捏了捏。

梁婠疑惑看他。

宇文玦望着她布着血丝的眼睛,无奈叹气:“无论何时何地,你这谋事的劲头永远旺盛。”

他往里挪了挪,给她让出位置:“快躺着歇一歇,你说的事我心里有数。”

梁婠刚要点头,又看到他失了血色的脸,起身拿了干净的帕子替他擦拭额角渗出的汗珠。

他身上这么多伤,是该好好休息。

梁婠净面洗手后,才在他身侧躺下。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庆川。

可是他们没有上岸,而是换了另一条大船。

和先前的那一条相似。

看情形,应是周君安排的。

梁婠不知道对于周君来说,宇文玦算什么,怕也只是用来掣肘宇文珂的工具。

思及此处,越觉得对外时应该用现在这张脸。

除了每天伪装起来颇为麻烦,没有其他坏处。

沐浴过后,梁婠带着一身潮气回到寝屋。

宇文玦靠在床榻上,低头看着公文,已然没有陈德春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宇文玦放下公文:“渊受了重伤,太医令已经给他看过了,你无需太过担心。”

梁婠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太好了,那青竹呢?其他人呢?”

宇文玦朝她伸出手,梁婠忙握住坐到他身旁。

他轻叹着将她揽在怀里。

梁婠心下一沉,才升起的喜悦又冷了下去。

“难道除了渊,其他人都死了吗?”

宇文玦拍拍她的背:“还有四人活着,至于青竹……”

梁婠从他怀中退开,焦急看他。

宇文玦:“她应是被宇文珂抓去了。”

梁婠头皮一阵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