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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说八道!你们自己做了丑事,现在还想把我也拉下水——”

旁边屋里喊叫不断。

梁婠扫了眼躺在地上昏睡的两个人,对秋夕笑道,“走吧,挑贺礼之前,咱们还得去见一个人!”

左丞夫人在茶肆与男人幽会,还被自己的女儿逮了个正着,纠缠厮打之余,女儿竟发现生父另有其人……

秋夕脑袋懵懵的,整个人还未从这场捉奸大戏里缓过神,她嗓子发干,微微颤着唇,简直不敢想这件事若是叫家主知道了,会如何大发雷霆?

她深深吸了口气,目光投向半只脚已踏出门外的人,与自己的惊魂不安相比,三娘子气定神闲,似乎真是到这里来喝茶消遣的!

秋夕看得出,三娘子不仅一早就知道二夫人的奸情,还故意引四娘子前来捉奸,可是这样隐秘的事儿,三娘子又是如何知晓的呢?

而且,既然揭穿了,又为何不揭穿个彻底,只叫四娘子瞧见,却独隐瞒了家主,难不成这是打算继续瞒下去的意思?

“走吧,人家一家人团聚,我们就别在这儿听墙角了。”

梁婠回头瞅了她一眼,慢悠悠地迈了出去。

隔壁,哭泣声、争吵声不断……

等秋夕追出茶肆的时候,长檐车那里并没梁婠的身影,一转头却见她往南边街头去。

确切地说是往街头那棵木棉树下走去,四月天里,木棉花开得如火如荼,火红的花朵,绚丽热烈、鲜艳夺目。

秋夕定睛细瞧,那树下还坐着一个人,脚边放着肩挑货担,她垮着肩垂着头,只专心地揉捻脚踝,看起来极为疲惫。

那妇人不是娘子刚在楼上就一直盯着瞧的那个吗?莫非娘子认识?

秋夕跟了过去。

木棉花开的时候,满眼都是红色,人们总觉得它没香味儿,只有耐着性子细细嗅,才能闻到有若有似无的味道,这种香味是不容易被心浮气躁的人察觉。

梁婠只需仰起头、闭上眼,就能很轻松地闻到这股香味,因为这里,她太熟悉了!

当初就是在这儿兜售绣品的时候,撞见张氏的奸情,还被她当街狠狠羞辱……

“娘子?!”

梁婠睁开眼,站在她面前的女子瞪着水眸惊诧万分,似完全没有想到她们会在这里遇到。

梁婠将女子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遍,布巾裹头,粗布麻衣,许是风吹日晒的缘故,原先细白的皮肤变得有些粗糙黑黄,因为窘迫尴尬,一双手死死地抠着指甲。

这模样让她不禁想到了从前的自己,勾着唇角暗暗自嘲。

“春儿?你,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梁婠还未张口,就听到背后响起的低诧声,是秋夕。

原就无地可容的春儿更是咬住唇,眼眶里包了一包的泪,强忍着委屈。

梁婠心中冷笑,当初她怎么就不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委屈呢?

秋夕不可置信地走上前,“那崔小郎对你不好吗?”

春儿红着眼圈摇头,想解释但又不知如何开口。

梁婠漠然瞧着,崔皓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嘴上说得深情款款,可该到让你受委屈的时候,那当真是一点儿不含糊,生怕榨不干你身上的血,但偏偏还叫你觉得他也跟你一样委屈,心甘情愿得很!

这也当真算是好本事了!

秋夕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娘子从前待你不好吗?可你又是怎么回报她的?明知娘子与崔小郎,就不该再去肖想,谁想你竟——”

她又叹,“你们若真有成亲的心,只告诉娘子就是,难道娘子这样的人物还能赖上他不成,又何必在背后偷鸡摸狗,贱了自己,还恶心了娘子?”

梁婠轻轻垂下眼睫,微抿的唇角噙着几不可寻的冷笑,如果单单只是私情也就罢了,可是……

“用不着你在这里看我的笑话,你和我一样,也不过是个奴婢,又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梁婠抬眸看去,春儿已然变了脸。

秋夕气鼓鼓的,“是,我是个奴婢,但我懂得知恩必报、礼义廉耻!”

秋夕没想到她竟这般不知好歹,方才心底的那点儿怜悯也没了,只偏过头闭口不言。

梁婠拍拍她的肩,凉凉看向春儿,“你错了,你和秋夕不一样,你现在就连伺候秋夕的资格都没有!”

见梁婠这般护着秋夕,春儿只觉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若不是世道艰难,谁愿意给人为奴为婢!

“娘子,你是对我有恩,可我也是尽心尽力服侍你,你心血来潮做的事,大夫人要罚你,哪回不是我帮你受着,就算我受了你的恩惠,该还的也还清了吧?

在梁府这些年,我是吃的住的有着落,还领着月钱,可这些也不是白白得来的,都是我辛辛苦苦当牛做马换来的!”

秋夕看着春儿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怄得心口疼,“娘子,咱们走吧!”

眼见梁婠要走,春儿后悔了,“娘子,我们好歹也算主仆一场,您就一点儿旧情都不念吗?”

梁婠重新站定,笑着瞧她,“你想让我怎么念?”

春儿见梁婠回身,当即膝头一软,跪在地上,又恢复方才凄凄楚楚的模样,“求娘子看在过往的情分上帮帮奴婢,奴婢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还没说完,春儿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好像受尽了人间苦楚。

就连方才还被气得不轻的秋夕,都动了恻隐之心,可是梁婠心里只想笑。

她弯下腰,瞧着地上的泪人儿唇边绽开一朵花,“可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不是成全了你和崔皓吗?”

春儿摇头,“这是最后一次,求娘子帮帮奴婢吧!”

梁婠望着那殷切切的眼睛,并不言语。

最终,梁婠带着春儿去临街的食肆说话。

说是说话,结果吃食一上桌,未有只言片语,春儿就风卷云残,一点不作假。

秋夕蹙着眉头站在一侧,瞧着桌上对坐的两人,一个狼吐虎咽吃着,一个优雅闲适看着。

等一桌吃食见了底,春儿才停下,她抹了把嘴角的油,才开口,“不怕娘子知道,奴婢这是有身孕了。”

梁婠弯起眉眼,微微笑着,“恭喜你,这是好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