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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四娘子!”

秋夕的声音里隐有怒气。

梁婠侧目,“现在,我才是那个该被府里上上下下唾弃的人吧?”

秋夕摇头,“别人怎么想奴婢管不着,可奴婢自己心里清楚。”

说话间,梁姣已迎面走了过来,似有话要讲,但碍于秋夕在场并未开口。

梁婠递给秋夕一个眼神,让她去一边等着。

待秋夕站远了点,梁婠才开口,“他答应娶你了?”

梁姣讪讪点了下头。

这个结果,在他们设计之初,她就知晓了。

王庭樾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太清楚不过,那种情况下,无论是什么原因,他都会担负起责任的。

他是那府里唯一个好人,可是自己却偏偏从好人下手,梁婠扬起唇角,暗暗自嘲。

“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我的目的已然达到,就算现在反悔你又能如何呢?”

梁婠眉眼轻轻一弯,语气凉如夜风,“那就看能不能等来你的大婚了。”

明明声音淡淡的,可口气倒是笃定十足。

梁姣扬眉冷笑,“难不成你还能叫你的大司马把我的婚礼毁了?”

“这种芝麻绿豆似的小事哪里需要劳烦他,”梁婠无所谓摇摇头,“须知三人成虎,你若想和我一样‘远近闻名’,那我也不介意多一个人陪我。

大司马是不在意我声名狼藉,可是你呢?王庭樾也能做到不在意吗?”

“你——”梁姣气哼哼瞪着她,“卑鄙!”

“卑鄙?”梁婠点头轻笑,“的确卑鄙,用这种方式强迫他娶你,怎么不算卑鄙呢?就是不知道大家都了解真相后,还会不会同情你?”

说罢,也不管梁姣什么表情,越过她就往前走。

梁婠简单穿着家常的素色长衫,满头乌发水亮垂顺,只松松束在身后,风一吹,纷纷扬扬,清清冷冷。

她脸上分明还红肿着,却瞧不见半点狼狈,反倒是目中无人得紧!

若搁在平时,梁姣势必得骂上一句才罢休,可此时见那背影,却鬼使神差地感叹,“你真是不一样了。”

梁婠收住脚步,并未回头,只是望着融融夜色中的前路微微一笑,重活一世,自然是不一样的,试问谁又能在经历那样的人生后,还能一如当初?

她垂下眼帘,“其实,叔父有一点没说错,我现在的确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你别轻易来招惹我!”

比起那些需以命偿还的人,像梁姣这种落井下石的,只要适可而止,她尚可以放一放。

梁娇讶然,这还是曾经那个温温柔柔的梁府三娘子吗?如今攀上了个男人就这般嚣张?

她恨恨地瞪着那背影,“陆修根本不会娶你!”

梁婠回过头,“是吗。”

见她看过来,梁姣接着道,“要知道,他若真心爱慕你、想娶你,怎么可能如此无所顾忌?可今日,他丝毫不考虑这般行径对你的闺誉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想而知,他压根不在乎你!

更何况,就算他真有意,像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

如此,你能靠他几天?又能得意几天?将来定是登高跌重!我就等着看你摔下来的那日!”

梁婠挑眉瞧她一眼。

其实,梁姣能说出这番话,多少还有些令人惊讶的,不过一想到她既然能相中王庭樾,又不觉得奇怪了。

梁婠淡淡一笑,“我不在乎。”

什么情不情的,完全不存在的。

她这一生,注定是为恨而活。

说罢,重新提步向前。

临睡时分,秋夕帮她放下帘帐,却站在床边磨蹭,迟迟疑疑不见出去。

梁婠有些好笑,“想说什么?”

秋夕攥着袖子,眉毛几乎拧到一起,犹豫再三还是道,“奴婢觉得,觉得,四娘子说的有道理。”

就这?

梁婠闭上眼轻轻笑了起来,脸上是少有的愉悦,好一会儿才道,“她说得确实有道理。”

秋夕眨了眨眼,“那娘子为何不听四娘子的劝,难得——”视线往她脸上瞟去,语气尤为认真,“难得四娘子跟娘子说句实诚话!”

梁婠支起脑袋,认认真真端详秋夕,别说这丫头平时胆子小,却是真正一个眼明心亮。

她垂眸想了下问道,“如果你有一袋粟,你会只钟爱其中一粒吗?”

秋夕不知其深意,只诚实道,“每一粒我都爱。”

这回答叫梁婠不禁笑出了声,缓了缓才道,“虽然与我想的答案有出入,但意思差不多,每一粒都爱的话,就是每一粒都不爱。”

都爱不是就更爱了吗?秋夕没懂。

梁婠也不解释,只重新躺好,“大司马的心里是不会有任何女子的。”

秋夕瞪大了眼睛,“为何?”

她很是不解,三娘子可是整个晋邺城里头最美的娘子,早在未及笄时便有不少王公子弟托人上门说亲,不过都被家主以年幼为由打发了。

思及此处,秋夕只觉惋惜,若是那时没都给打发了,挑上一个门当户对的,娘子现今就可以安心待嫁了,又何至于要被现在的家主当礼物送给王司空?

现下这个大司马,她跟人打听了,竟没什么好话,真是越想越心灰。

梁婠闭上眼并不回答。

上一世,她对陆修了解不多,毕竟,像他那样出身尊贵又位高权重的人,崔皓怎么可能高攀得起,而自己,他更是连正眼都没瞧过一次。

如果没记错的话,与他定亲的好像是——曹氏。

可惜,他不近女色。

但,通过这两次接触,他是不近女色,却也没见近过男色。

梁婠思绪飞了起来。

权力、地位、美女、财富……他好像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

所以,这样的人生过久了,自然是会像他一样,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吧?

她默默地叹口气。

这样想来,属于自己的时间确实不多。

她必须要在他感到厌倦之前,快速独立起来。

依附,只是一时的……

许是前日太过劳累,竟一夜无梦,天大亮,梁婠才缓缓坐起身。

待收拾妥当,她才慢慢悠悠出门。

一路行来,她发现,不过一夜,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大不一样了。

“三娘子,那个,那个谁来了!”

有小婢女跑得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