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摇曳之下,杨存将杨家祖坟被人破坏的事和盘托出,包括尸体被侮辱的惨状,也包括一王三公都无一幸免的受到了同等的羞辱。
说完后杨存小心翼翼的看着卫纵,卫枞此时双眼尽是血丝恨得直是咬牙,干瘦的老脸狰狞得有几分的扭曲,几近癫狂的模样极端的骸人。
杨存有些害怕他会不会受不了这个刺激,他年纪那么大了身底子又虚,要是一个受不了没准就会背过气去。要知道这年头的人思想古板,卫老这种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以他们这类人的心性活活把自己给气死可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谓的急怒攻心是个大忌,轻者瘫痪卧**,重者直接翻个白眼就咯屁了,所以说年纪大的人一般是刺激不得的。
卫老喘了半天的大气一直难以平稳,瞪着眼混身颤抖但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明显恼怒到了一个极点他想骂人都找不出合适的词汇,这会干枯的手掌握得几乎是嘎吱做响,不知道多少年没修剪的指甲陷进了肉里都扎出了血,杨存都有些担心他的情绪太过激动,会不会自己握着拳头都能握个骨折。
空气里的气氛很是沉闷,沉闷得似乎听得见心跳的声音让人感觉极是压抑。
卫纵好半天才克制住了激动的情绪,饶有深意的看了杨存一眼,嘶哑着声问:“公爷,老朽有个冒昧的问题。”
“卫老请问。”杨存的态度很是恭谨。
“杨家为忠是国之大义,而先祖受辱乃是血海深仇。”卫老神色有几分的恍惚,也有某种说不出的逃避:“你身为人子想报仇是应该的,但身为人臣这想法却是不敬。老朽想问你一声,你之前做了那么多不臣之事,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早就蠢蠢欲动,才会在江南兴风作浪做尽了荒唐之事。”
“不算是。”杨存心有所慨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闭着眼满面痛苦的说:“卫老,聪明如您应该看得清楚,一开始杨存并不知自己身处何等的险境。我位尊奇高乃是杨门的国公,可回到了杭州却弱如过街老鼠,为了自保我必须强大起来,即使没有家恨在身,当时若我没有强硬的与其他人对抗的话,这江南敬国公恐怕只是名存实亡的笑话了。”
杨存此时吐的是真情,或许那时自己并没有争斗的想法。(更新最快最稳定)但窝囊的日子里为了自保除了让自己强大外根本没别的办法,事情走到这一步也是杨存始料不及的,不过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杨存绝不会自欺欺人的去逃避这些事实。
“你,和你爹很像。”卫纵的脸色有些迷茫,又有些嘲讽的唏嘘道:“可是鸣成公为人正直不阿,而你也是聪明无比但你和你爹的聪明不同,甚至和你爷爷他们都不同,你太狡猾了,而且行事不择手段在杨家的门人中是绝对的异类。”
“谢谢卫老夸奖了。”杨存嘿嘿的一笑,心想卫老还真是知己啊,居然一下就数出了自己那么多的优点,若没那卑鄙无耻之心,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我这是在夸你么?”卫纵气极反笑,虽然还有些余怒未消但还是忍不住骂道:“老爷子和鸣成公为人都刚正不阿,严已律己乃是身正之典,杨家的后人哪个不是一身正气受人崇敬。可唯有你出类拔萃可以说与众不同,异类那是老朽的客气话而已,你行事嚣张跋扈又不择手段,简直是杨家的败类。”
“得,一样是在夸我。”杨存耸了耸肩,眼见他情绪缓和下来总算松了口大气。心想老爷子你只是看点表面就这么了解我,要是被你知道我干的龌龊事,你还不得把老子惊为天人。
“哎。”卫老似乎也料到了杨存的厚脸皮,叹息了一声后神色阴晴不定的问:“公爷,你浙江各卫大肆扩充兵马,浙江内所有的衙门几乎已经不受朝廷各部的管制。难道你真的要秉弃杨家的百年忠名,起兵造反让百年来富有忠臣之名的杨家成为叛逆么?”
“我心意已决。”杨存站起身来,斩钉截铁的说:“卫老,杨存不是那种天生的不臣之人,但皇家对我杨家何等的敌视,可以说是机关算尽杀之而后快。若再继续讲什么臣子之心我杨家势必断子绝孙,自古忠孝难两全,我杨存宁可孝也不肯忠,这反我是造定了。”
“有骨气。”卫纵倒没多少惊讶,反而是嘲讽般的问道:“那你凭什么,手上的这十万左右的兵马就想打江山么?你别忘了眼下天下还是姓赵的,朝廷坐有天下兵马钱粮取之不尽,凭你一个小小的敬国公想造反,未免是痴人说梦话啊。”
“卫老多虑了,杨存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杨存转过头来,冷笑着说:“眼下我只有十多万的兵马,若是在太平盛世的话这点兵力要造反确实是痴人说梦话,不过眼下的大华千创百孔满目创痍,姓赵的江山本来就不稳固,乱世之中自然只有为之枭雄才能成一生宏图霸业。杨存虽然自不量力,但我也不是夜郎自大,若没把握之前我是不会贸然起兵的。”
“呵呵,狂妄自大。”卫纵顿时笑了起来,语气略显不屑的说:“杨存啊,你确实比你爹比你爷爷有能力,不过你说的话过于狂妄了。你回江南不过一年有余,又凭什么有十足的把握七兵,一但造反的话你面对的可是大华的举国上下。”
“卫老说得是,不过不狂妄的人又哪有争鼎天下的雄心。”杨存不恼反笑:“现在是天机时在,姓赵的天下本来就不太平,定王为祸到时势必是天下大乱,届时我手握雄兵占据江南,盘踞着在这最富饶的省份割据长江以南。他朝廷有拿不尽的钱粮兵马,我也有,不管是定王还是谁当皇帝我也敢与之一拼。”
“不错,有思虑。”卫纵点了点头,突然间神色有几分的落寞:“不过老朽是一行之将木的人,你和我说这个似乎没用,以我这残缺之身对你也没什么用,我现在连拿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你和我说这么多也只是空谈而已。”
“卫老,我想请您出山。”杨存回过头来,饶有深意的看着他,目光虔诚而又迫切。
“晚了,我知命,这副身子骨熬不了多久。”卫纵眼里一亮,身体僵了一下似乎蠢蠢欲动,不过马上又眼神黯淡,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卫老,您早年是修道之人,身子骨比一般人硬朗了许多。”杨存果断的摇了摇头,冷笑了一声说:“刚才我摸过你的脉搏,虽然紊乱但却依旧有力,想来这些年您虽然落魄心忧但还没忘掉那些固体之术。若是寻常的老人居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早就归西了,不过以您老的身体再活个十年八年的不是问题。若您不肯帮我明说就行了,不必说这些推脱之词。”
“请公爷不要为难了。”卫纵突然有些颓废,满面痛苦的闭上了双眼:“老朽是一个等死之人,我愧对老爷,愧对鸣成公,又有什么面目再为人之臣。老朽一身是伤双目亦有些浑浊了,这副无用之躯已经配不起双极旗的军服了。”
“是么,你是怕侮辱双极旗的军旗,还是因为你胆小怯事想苟且偷生。”杨存冷笑了一下,目光犀利无视他脸上的痛苦。
“就当我是想苟且偷生。”卫纵的眼角已经有泪水滑落,嘶着声说:“公爷,您胸有大业又何必惦记我这个废人,老朽这辈子愧对杨家的大恩,苟且偷生只是因为无颜面见鸣成公和老爷子,请您不要再咄咄相逼了。卫纵这一身已经不配双极旗的军服,更不配敬国公府的垂青。”
“卫老,你该清楚我来的目的。”杨存目光深沉的看着他:“当年先父战死沙场,你负伤之后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捡回了一条命,自此你颓废不振对我杨家之人都是避而不见,难道只是因为护主不力心里有愧么?”
“公爷,您到底想说什么?”卫纵的神色一时暗淡,满是褶子的老脸有些心虚,低下头去明显是含糊其辞不敢于与杨存相视。
“我和你说过,我进过父亲的陵墓里。”杨存冷眼相视:“父亲的尸骨我见过,而且我也看过他死时的战报。他杀入草原时脖子上的那一刀确实是致死之伤,不过当时他刚策马冲锋又有几人是他一合之敌,他是突然从后边中了一箭,心骸之下才会被契丹人偷袭得手。”
“背后一箭,您到底是知道了。”卫纵瞪着眼不敢相信的看着杨存,末了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您说得没错,若是没那一箭的话以鸣成公的身手,那些契丹的蟊贼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那时候的鸣成公一但策马杀敌疆场上少有一斩之下还能幸免的敌手。”
“我可以完全确定,偷袭之人是当时双极旗内的将士。”杨存冷笑着:“卫老,你一直以军师的身份陪在父亲的左右自然不可能是你,不过我想你应该可以查到出手的人是谁?杨存冒昧的一问,您竟然忠于我父,那这背后下黑手的祸首您就没将他碎尸万断之心么?”“公爷果然心思细腻。”卫纵苦笑了一下,有些恼怒的说:“这些年我一直在查,现在有些蛛丝马迹了,不过因为一些线索断了,所以尚不确定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