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良感觉自己要疯了,被镇王府被送到师家,这种情况耐人寻味得有几分诡异。之前总感觉自己是皇上身边的人对什么事都很是清楚,可现在分明又有一种感觉,对于这些所谓的臣子自己根本就是无知,甚至于当皇帝的恐怕都看不清这些臣子的真是面目。
他们表面上毕恭毕敬全是忠臣,可背地里不为人知的事也是很多,先皇说的那句话没错,进得了官场的全都是老奸巨滑之辈,当皇帝的身边围绕的都是一群小人,若是当皇帝的自身不狡猾的话很容易被自己的臣子算计。
进良战战兢兢的说完依旧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完全不敢想象此时的师俊是什么反应。
主事堂内沉静得有几分压抑,沉吟了良久以后师俊这才阴森的一笑:“确实啊,很多的细节公公不说的话我还不知道。没想到我师家也沾了那么大的光,居然在皇上的眼里与杨家是平起平坐,想来列祖列宗九泉之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师俊嘶哑的声音蕴涵着恼怒,但却听不出半点的震惊,明显他很轻易的就相信了自己的话。进良惊讶的抬起头来,没料到师俊的反应也是如此,不仅没暴跳如雷更和镇王一样早就了然于胸,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些事。
这,这怎么可能?进良彻底傻了,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师俊还会举师家之力投靠东宫,难道他心里就不恨皇家么?
“马先生,师某略备了些酒水,我们小饮几杯叙一下旧如何?”师俊阴沉着脸,不过到底是上位者马上压住了这口恶气,转而笑咪咪的朝马六抱了抱拳。
“恭敬不如从命。”马六哈哈的一乐:“早闻师府收藏的美酒甚多,师大人这一说可把马六的谗虫勾了起来,今晚我可是要放开了喝个够本。”
“公公也一起来,有旧识同饮是一大乐事。”师俊站起身来,饶有深意的看了看进良。
进良自然不敢说话,只能点了点头跟在他们的身后。师俊和马六谈笑风生间已经来到了后院,后院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备好了珍藏数十年的女儿红,而主席旁的椅上已有两位客人在等着了。
进良从后头一看,脚步一僵再也挪动不了半步,瞠目结舌指着他们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马先生好。”这二人都站了起来,一个是消瘦后却显得意气风发的萧九,另一个则是气息内敛已经看不出深浅的林管,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先皇曾经钦点的钦犯,是比进良更臭名昭彰的恶人。
“二位就别客气了。”马六赶紧的抱着拳一副惶恐的模样说:“二位可都是公爷的座上之宾,马六不过是一跑腿的幕僚而已,二位再这么客气下去马六可就不自在了。”
“两位,我府上的吃食还合口味。”师俊温吞的一笑,对他们倒很是客气,甚至可以说是奉为上宾,连对温迟良的时候态度都没如此亲热。
“你们?”公爷,王爷,师家?进良张着嘴冷汗都流下来了,瞬间脑子里只能想起一个词,蛇鼠一窝?
“进良公公,久违了。”林管和萧九看着他,同时的大笑起来,这位曾是御前第一红人的老太监谁不认识啊,只是没想到短短一年时间,大家都是带罪之身相遇,想想还真是造化弄人。
“都是旧识。”师俊亦是爽朗一笑:“二位是我的贵客,我与敬国公是神交已久,至于二爷那更是多年的旧识了。大家都别拘礼了,我们就是聚一聚,聚一聚而已,呵呵。”
进良感觉脑子要晕过去了,这是什么情况,这还是师府么?
眼下这个与钦犯勾肩搭背极是亲热的人还是那个师俊么?
师俊不知道是有什么用意,只是让他见了林管和萧九一眼后就命人将进良带了下去。进良走的时候感觉脑子昏昏沉沉的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师俊,师家和杨家不是一直明争暗斗么,为什么在这时候他们却亲热得像是一家人一样。
进良在护卫的带领下上了另一辆有师家字样的马车,持着师府的腰牌连夜的出了城。马车离开京城后进良依旧感觉脑子恍惚,眼见脱离险地忍不住问道:“这位大人,我们这是上哪啊?”
“师大人交代了,送你去津门。”车前的车夫诡异的一笑:“进良公公在皇上身边多年,知道的事恐怕不只这些。师大人的意思是找个清静的地方请您将知道的全写下来,津门是我师家的地盘,在那里您大可衣食无忧,也没人能威胁到公公的性命。”
“谢师大人了。”进良哪会不清楚,师俊这是要压榨自己剩余的价值,希望自己能提供出对他们有用的情报或者可以利用的一些陈年旧帐。
进良叹息了一声,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也只能老实的听师俊的话。
带着师家字样的马车一路横行无止,兵部尚书眼下的权势可大可想而知,一行快马加鞭的朝津门赶去一路上没人敢于盘查,这样的速度下恐怕次日就能进入津门的地界。
师府内依旧一堂和气,客套几句后林管和萧九就告退了,这段时间他们居住于师府之内是上宾不错。不过说到底他们与马六的身份不同,心里清楚马六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所以也不多加叨扰。
师俊亲自将他们送出门口:“林兄,府上小居有何不妥可得言语一声,师某可不想怠慢了两位贵客。若没有你们的话师某还一直蒙在鼓里,二位离京时务必告知一声,师某当自备薄礼感谢敬国公的相告之恩。”
“住不了几日,就不用那么麻烦了。”萧九笑了笑:“不过公爷要安排人进宫之事还请师大人多多帮忙,我们俩这次京城之行这是最后的差使,办完后就得走了。”
“不难,师某自然尽力。”师俊呵呵的一乐,信誓旦旦的说:“眼下宫内死了一片人各个岗位都空缺着,别说是安排人进宫了,哪怕是这时安排人在小皇帝的身边都没问题。二位大可转告公爷,这事外人看似棘手,不过经师某的手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恩,我等先下去休息。”萧九点了点头往回头。
“师大人,别太晚了,否则会耽误了练功。”林管临走的时候饶有深意的看着他:“金刚印的规矩您该知道,没一定修为之前听不出那的声响,令先祖可是叮嘱我要好好的看着你,师大人虽然俗事缠身可也不能懈怠。”
“谢谢林兄弟,师某自有分寸。”师俊的脸上一时尽是严色,极是恭敬的抱起拳来作了个揖。
林管和萧九深居简出,将师府当自己家一样的随意,点了点头后就走了。师俊面色阴晴不定,叹息了一声后走进了屋内,心乱如麻看着这一桌的美酒佳肴实在是没半点胃口。
“师大人,何必愁眉苦脸。”马六倒是温吞的一笑:“您不必再顾及什么师家与杨家的百年来的摩擦,因为眼下这二家面临的是同样的问题,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做何抉择确实是天难之事。不只是您,镇王亦是如此,他苦恼的时日可比您长多了。”
“让马先生见笑了。”师俊苦笑了一下,忍不住困惑的说:“师某倒没多少迷惑,只是不知道这江南敬国公这么折腾到底想干什么。想理说镇王才是杨家之首,杨家做何决断该以他马首是瞻才对,可师某总是感觉镇王与敬国公之间分道扬镳各自为政,眼下甚至是貌合神离一样,恕师某愚顿,恐怕杨家这是内乱之兆了。”
“十年了,师大人。”马六沉吟了一下,一副感慨的口吻说:“十年前,你师家在朝堂备受排挤势力中落。旁系各族在地方上亦是不如意,当年的师家可以说虎落平阳,甚至还比不上一些弄权的官,那时您就曾经说过,您要是成为师家之主的话定然要重振师家的威风,让世人记起师家曾经的赫赫风光。”
“您是说,敬国公他?”师俊顿时震惊无比,接下来的话他却说不出口。
敬国公要某夺杨家之首的位置,那势必与镇王势成水火,可镇王才是嫡系正统,手掌十万双极旗大军。眼下杨家也是受尽迫害的时候,最有实力的敬国公要与镇王恶斗,这种想法极不理智,因为内斗之后肯定是损伤惨重,到时恐怕占便宜的还是其他人。
“非也,公爷可不敢有此忤逆之意,镇王始终还是杨家之首。”马六呵呵一笑,话题一转:“杨家上下都和睦得很呢,只是内里所见不同各自为政而已,江南敬国公之名想必大人也有多耳闻。”
“是也,名声狼籍,可以说恶名在外。”师俊忍不住摇着头打趣道:“京城上下谁不知道这位最能折腾的杨门之后,不只闹得二王灰头土脸的败走江南,就连温迟良都当他是洪水猛兽避之不及。若是真正定论的话,敬国公算不上有什么威名,不过那恶名倒是在外,是个谁见了都躲着走的瘟神。”
“哈哈,师大人,快人快语,痛快。”马六站了起来,一抱拳说:“马六此来可不是代表杨二爷,马六眼下可是敬国公府的人。”
“什么,你?”师俊一时回不过神。
“没错,这是二爷的意思,马六已是敬国公府的人了,办的也是敬国公爷的差使。”马六笑呵呵的,无视师俊一脸的震惊之色。
“二爷,与敬国公有何关系。”师俊忍不住问道:“十年前得二爷相扶,我师家各系参与了陆地上的贸易斩获颇丰,囤积了大量的钱财才有了崛起之势。从那时起师俊就视二爷为异姓之兄弟,心里时刻惦记着二爷雪中送碳的大恩,只是十年过去了师俊始终不知道二爷的名讳。那封印信是我献于二爷,希望他有空来京之时可光临寒舍让师某尽一下地主之谊,聊表一下师某的感激之意。可没想到啊,十年过去了,持着这印信而来的马六却是敬国公府的人。师某愚顿,还请马先生指点一下迷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爷名讳鸣羽,单姓杨。”马六高深的一笑,出声缓慢饶有兴致的看着师俊的反应。“杨鸣羽,杨鸣成?”师俊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忍不住站了起来,惊呼道:“二爷是敬国公的叔叔?他不是失踪多年了么,那时举国上下大肆搜寻也找不到人,否则的话当时世袭敬国公之位的该是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