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归来的兵马需要休整,和王府告辞一声后就离开了。顺天府的差事还有其他的衙司在办,尽管人手有些不足但这些人一路赶来已经没多少精力去加班了,刘阳经过这次九死一生的经历也知道体恤部下,当下就命人全部回去休息,明日再回府内报道。
城外一处生意人聚居的宅院,本来荒废了许久不过今日被打扫得很是干净。府内有几个老妈妈正忙活着打扫卫生,外边雇来的婆子干起活来很是勤快,只是一天的光景就把这收拾一新了。
院子不大,不过也比一般的人家强。主厅内,火炉上温着一壶烧酒,桌上摆着几盘简单的菜肴。刘阳闷头牛饮了一杯后,这才叹着大气道:“师爷,这杯是替活着的兄弟谢你们的,这里是我的一处别院,您要不嫌弃的话就先在这住下,等京城还有好宅子再为你另择佳处。”
“不用不用,这挺好的。”师爷受**若惊,赶紧把酒喝下后大力的拍着胸脯。
“我命人去买了些丫鬟过来伺候。”刘阳又大饮了一口,这才嘶着声说:“有看上的直接讨房妾,京城人情淡漠是非炎凉,哪怕是官场上都没半点人情味。有个家有个娘们总比孤身一人强,有了孩子更好,最少还有个惦记。”
“是啊,今儿大难不死,是得好好过日子了。”师爷粘着酒杯,心有余悸的说了一声。
“你怎么知道的?”刘阳眼神一眯,眼前的师爷看出容王有过杀机?他可不是那么机灵的人,一介平头百姓怎么可能有那样敏锐的洞察力。
“我家大人说的。”师爷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小心翼翼的看了刘阳一眼后,讪笑着说:“张大人说过,这朝廷里大官个个爱惜羽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作风,每个衙门都有自己的风格。所谓的八面玲珑就是见人说鬼话,见鬼说人话,知道自己该做的就好了。”
“那他是如何评价我顺天府的。”刘阳倒来兴致了,虽然心里清楚张百林是个明白人,但他那种被贬到西南的小官也有这等眼界,这倒是叫人称奇。
“这,有些话不好听。”师爷尴尬的挠了挠头,似乎是感觉自己话有点多了。
“说,好听话我们也没听过。”刘阳顿时是哈哈的一乐,举起酒杯说:“张大人是刘某这一辈子少见的聪明人,我倒想听听他的话不好到什么程度。”
“这,不好。”师爷还是战战兢兢,欲言又止。
“没事,但说无妨。”刘阳劝慰道:“师爷,西南一役我们可谓是一起出生入死,想杀人灭口就不必等到回京城之时,眼下你还怕刘某过河拆桥么。刘某别无他意,张大人的勇谋双佳刘某也是佩服,心里早已视他为生死知己,不过是酒后之言还有什么可避讳的,师爷就直言。”
“张大人说过。”师爷深吸了口大气,鼓起勇气说:“各路官部,各有所职,朝廷六部都讲点官场上的门面功夫倒不难打交道。唯有这顺天府啊,游离于朝堂之外,不受六部的管辖,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和他们打交道得分外的小心,这帮人过河拆桥,杀人灭口的事轻车熟路,八字不够硬的话还是别招惹他们为好。”
“好一个张百林。”刘阳听完先是一楞,随即哈哈的大笑起来:“这话说得好,说得对,真是针针见血又字字歹毒,但老刘我还真没办法否认,精辟啊。”
“刘大人。”师爷又喝了口酒壮胆,这才继续道:“张大人说了,这次办顺天府的差使是拿着人头在贪功劳,因为他们的差使越是危险谨慎,那意味着被灭口的可能性更大。这第一个危险的时候,就是顺天府的人要动手的时候,那时候为了不泄密很容易就被灭口。哪怕是你们得手的话,那也得防着在回京的路上被害,那是第二次。”
“甚至于……”师爷小心翼翼的看了刘阳的面色,见他依旧满面温笑这才压低了声音说:“张大人估计,回了京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哪怕是刘大人一时心软不动手,容王也不一定能放过我们。这事顺天府虽然全身而退,但却牵连了在西南身陷重围的成国公,容王府到时候难给杨家和镇王一个交代,没准我们到了京城会成替罪的羔羊。”
“这个张百林,成精了。”刘阳楞了,千想万想,没想到一个郁郁不得志的张百林会把事情看得这么透,而且透得让人毛骨悚然。
“大人,有一言我发自肺腑,但出我口只入你耳,可好?”师爷脸色有些涨红,有着兴奋,也有些忐忑不安。
“说,刘某会把它烂在肚子里的。”刘阳越发的有兴趣。
“张大人说过,他不能来京城。”师爷这才松了口大气,满面钦佩的说:“你们动手的前夜,我与张大人夜饮,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还云里雾里的。因为他那时说过如果两人一起来的话肯定没好下场,若是我单独前来就会有个锦绣前程,他不能害了我,那夜他说得很是随意似乎有些喝醉了,可直到现在我才想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好个张百林,哈哈。”刘阳面色阴一阵,晴一阵,良久以后这才举起杯毫饮了一口,笑骂道:“恐怕他比我们还早开遛了,这会不知道在哪享着清福。这家伙,精得和个狐狸一样,老刘我是越来越赏识他了,光是这个脑子就最少能顶我顺天府十个衙司,错了,十个衙司恐怕都抵不过他那颗脑袋。”
是夜,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发泄在西南九死一生的压抑,或是哀痛那么多死去的兄弟的痛苦。这**两个人喝得是泥泞大醉,最后那模样可谓是狼狈不堪。师爷钻在桌底下一睡不起,直到天亮才被丫鬟们扶回房间睡觉。一向稳重有度的刘阳被人抬了出来一路上还呕吐不止,所有人一看都是诧异万分,要知道右设令一向沉稳得很,三十多年来从未有醉酒的时候,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刘阳喝得如此尽兴,也是如此颓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