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洲府衙门一片凋零,落魄得就像是没有香火的破庙一样,处处荒凉。
昨儿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缺了**板,居然连夜把衙门的牌匾和大门都拆走了,以前官府选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材,也难怪别人会起贪念,毕竟这痛打落水狗的事谁不干啊,顺手钱财谁都想要。
大早晨的,衙门的外门就被拆了,路过的人们都进来看了一大圈。看上了什么东西就直接搬走,外院的花花草草都被搬没了,稍微有点用的石磨和一些青砖也都被橇走了,狼狈得就像是一座荒废许久的破屋一样。
好在内院的门栓栓得很紧,有人砸了半天即使摇摇欲坠也没砸开,哄抢这事人太多也不好办,容易分脏不匀引发矛盾。大中午了,抢了一早上的人群才散去,不过离去的时候都在商议着明天带着橇门的家伙什过来。
西南之地很是贫瘠,各族山民虽然吃食自给,不过在物质生活上不是很丰富。平常汉家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及了,可想而知这衙门里的东西对他们有何等的吸引力,哪怕是做工稍好一点的雕砖他们都不会放过。
人群一哄而散,门后的人哄的一下松了一口大气,大早上的十多人堵住了门却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这时有的已经累得瘫坐在地,有的气喘吁吁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这帮人,简直是无法无天了。”陆昂在一旁气得是火冒三丈,身为顺天府一人之下的设令,他何曾这样的窝囊过。
这帮苗民简直太过份了,进官府洗劫可以说是肆无忌惮,要不是有一大帮手下把门死死的顶住,恐怕连公堂上正大光明的牌匾都会被他们抗回去当**板。在陆昂的眼里这些人简直是穷疯了,连地上的青砖都不肯放过,真被他们冲进来那还了得。(更新最快最稳定)
眼下西南多事之秋,顺天府的人不得不夹着尾巴躲起来,这么多人聚集要是被人发现的话那就得惨了。所以一早上衙门被哄抢的时候陆昂只能带着人躲在内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被发现。
好在这围墙两人多高,外边的人群来的匆忙没找到梯子之类的东西攀爬。否则被他们发现的话没准就得大开杀戒,到时势必引来更多人的追杀,乱子一起想逃出这叙洲基本没那个可能。
这时哄抢的人群已经散去了,看样子是回去准备家伙,商议好第二天把这衙门里的东西洗劫一空。可嘴上说是明天,不过心生贪念的人肯定坐不住,恐怕太阳还没下山第二波哄抢的人就会过来。
外边狼籍的一片,这时后边那边有人叫门,对准了暗号后陆昂命人将门打开。张百林的师爷鬼鬼祟祟的跑了进来,小声的说:“陆大人,这吃食好不容易安排好,你们分散着跟我来。”
“好好,这次可得有酒肉啊。”陆昂和一众手下听着是两眼放光,这几日可是快憋疯了,整天躲在这衙门里简直憋屈到了极点。
尽管他们身上都带有银票和银两,可在这当口也不敢大摇大摆的上街胡吃海喝去,按张百林的话说汉人稍微一露富立刻就会被人盯上,他们也不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这段时间吃的全是买来的杂粮饼和野菜团子,粗糙得他们肠胃都生疼了,吃惯了山珍海味再吃这些东西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刘阳的人马已经出去得七七八八了,他本人也是趁着空隙先行跑了出去,毕竟大批人马不能一起行动,也只能这样分散开来才不会被注意。
陆昂先安排着手下分批的出去,直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眼看那师爷在公堂上来回的度步拿本子记录着什么,立刻困惑的问:“你在干什么?”
“看看有多少可卖的啊。”师爷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开始拿布条量着公案的长度了。
“什么,你要卖了这公堂上的东西。”陆昂一听顿时跳了起来:“这可是朝廷的东西啊,你们这样无异于中饱私囊,再说了连牌匾都卖,你叫朝廷的脸面往哪搁。”
“陆大人,我也是按我们家张大人的吩咐办事。”师爷摸了摸有些菜色的脸,不屑的哼了一声道:“朝廷有脸面这会就不会被人家闹得这么狼狈了,咱这叙洲府别说是俸禄了,就连半分剩余的税银都没有,再不弄点钱难道要我们大人活活饿死不成。”
“银两我这有,不能卖。”陆昂性子梗直,一听这还是张百林的指使顿时气疯了,猛的从怀里掏出银票拍在了桌子上。
“大人,您真是朝廷的栋梁啊。”师爷嘿嘿的笑着,有些无奈的说:“我家大人说了,眼下有银票在这都兑不出银子来,您拿着那些银票也没人认。叙洲四周的钱庄已经跑得一干二净,这会就怕您有钱都没口饭吃。”
“这……”陆昂一时语哽,师爷说的确实是实情。西南一乱各族四下哄抢,汉人的钱庄老板早就拖家带口的跑了,这时候十两的银票顶多就当一两的现银使,有时候人家还不认。
“大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师爷苦笑道:“只是现在不卖又怎么样,今儿肯定就有人破门来抢了,与其被那些乱民拿去耀武扬威,还不如我们自己处理掉了不是。你们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都是个难题,张大人这也是无奈之举。”
“哎。”陆昂沉默了许久,尽管心有不甘,但最后只能是无奈的叹息。
没多一阵,师爷联系好的倒手掌柜就抗着棍绳从后门溜进来了,笑咪咪的说:“师爷,看来还是您家大人懂得变通,东西搁这迟早被人抢走,还不如赶紧卖点盘缠钱好走人。咱这叙洲眼下就不是汉人呆的地方。”
“废话少说,快给个价。”师爷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一旁的陆昂也是气得脸都黑了。
那倒手掌柜四周打量了好一阵后,猛的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说道:“都不剩什么值钱的东西,桌子板凳的回去当柴火烧还差不多,拿着。”
师爷接过来,入手轻得要命一看,顿时是气恼出声:“你这是落井下石啊,整个衙门里的东西给你就值这十两破银,而且这银子的成色还不足六成。”
“爱要不要,我就给这价了怎么样。”掌柜冷笑了一声,随行的十多苦力虎视耽耽,个个把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刀上。
看这架势很是明朗了,人家就是痛打落水狗,十两破银你爱要不要,不要人家就硬抢。师爷气得混身直哆嗦却又奈何不得,这衙门内的东西哪止这个价,哪怕是贱卖,光是一张公案都能卖个十两纹银有余,这人简直就是在明抢。
“师爷,我问你个事。”陆昂压低了声音,在师爷的耳边说了几句。
师爷惊得目瞪口呆,但还是张大了嘴点着头说:“确是,眼下这边很乱,不只是汉人,哪怕是其他族的商家也不少受到了哄抢。敢开门做买卖的都是自己手底下有人有刀的,这些人赚的就是这种横财,所以外头抢劫的人到处都是,抢的也不只是汉人。”
“哦,嘿嘿,既然这边洗劫成风,那就行了。”陆昂面色狰狞的一笑,转身猛的看向这一群强买的半贼。哎,一向梗直的陆大人也开窍了。剩的几个手下一看,立刻识趣的将后门关上,舔着嘴唇朝他们走去,手悄悄的摸向了藏在衣服里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