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的早晨清新无比,雾气沉重又带着江南特有的妩媚,朦胧而又唯美。
运河边,今早杭州卫的人早早的等候在此,候爷安伯烈一身的正装戎甲脸色少有的肃穆。身后的林安国有些坐立不安,一直来回的度步,眼光始终担忧的看着空无一物的河面。
在一阵浓郁的雾气中,一座座小山似是腾云驾雾般的飘来,水雾缭绕中仿佛是神话里的仙境一样。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哪怕是常年在这讨生活的力夫也一个个惊得瞠目结舌,揉着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那一座座巨大的山居然是移动的船只,在薄雾的围绕中几乎是高耸入云,感觉简直像是一座大山在朝你压来一样。
如此大的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着实把在场的人全部吓坏了。
船头的水手抛来了长绳,众人在巨大的震惊中赶紧接住后拉着船靠了岸。直到这时看着近在咫尺的大船依旧有人掐的自己怀疑是不是在做梦,毕竟如此巨大的船早就超过了他们的认知,在他们的想法里世界上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大船。与这些大船相比,这个浙江第一的码头显得太小了,只是靠拢了三艘以后其他的都得在运河上等着,巨大的船身挤在一起几乎堵住了运河所有的航道,可想而知这船身的巨大并不是幻觉。主船的悬梯板慢慢的放下,清晨的水雾中,批着粉色披风的杨倾雪分外的可爱,娇滴滴的小脸上有些起船之后懒懒的可爱。只是一到岸她又有些兴奋了,毕竟这是她父亲一直和她提及的杭州,小y头从小到大都没出过这样的远门,自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板子一固定好,杨倾雪就奔奔跳跳的跑了下去,身后的婉儿赶忙的跟上去照顾她,一边跑一边喊着让她小心点。
黑色的披风几乎及地将全身都包裹起来,杨存打着哈欠这才带着众人一起下了船。
安伯烈和林安国一看立刻带着杭州卫的人下跪在地,高声呼道:“恭迎公爷回府。”
近千人的大喊齐声震天,不知道惊扰了多少还在梦乡里的人。杨存示意他们起来以后,二人这才疑惑的看了看杨倾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似乎是不确定眼前这小女孩的身份。
林安国的眼神有些恍惚,但也不敢开口相问。
杨存脚刚沾地,小倾雪就跑了过来,一把搂住了杨存的胳膊,笑咪咪的说:“存哥哥,我们是不是先回杭州城啊,我听说这里的菜很好吃的。”
“是啊,你个鬼灵精。”杨存溺爱的笑着,掐了掐她的小鼻子。
“参见小姐。”林安国和安伯烈何等的人精,立刻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杨二爷的宝贝千金了,赶忙又行了一礼。
“见过两位大人。”杨倾雪虽然年幼,不过也是知书达礼的小家碧玉,羞涩中还是款款的回了一礼。
“先回府再说。”杨存吩咐道。
杭州卫的人立刻牵来了马车,后续物的安置和搬运自然有马六和一直藏在房间里的艾妮去担心,而且这边的事也有林安国早早的安排。杨存这时的想法就是想好好的睡个囫囵觉,毕竟这段时间一直在水路上奔波,眼下刚到杭州就有一种身心疲惫的感觉。估计码头上的事得忙上一天,细节的事杨存已经不过问了。林安国的人安排了马车后,杨存就带着一路上唧唧喳喳个不停的小倾雪先回城,路上的时候也嘱咐了林安国为海爷父子俩安排个隐蔽的栖身之所。早晨的杭州很是热闹,小y头一进城就有些坐不住了。拉开了车帘子探头探脑的,一会看着街上那精致的小吃,一会看看摊上一些可爱的小玩意,年幼的她对任何东西都表现出了极端的好奇。婉儿在旁一直小声的劝着,要不是小y头还有点怕杨存这个大哥哥,估计这会就和出笼的鸟儿一样在城里乱逛了。
回了府,先安排婉儿和小倾雪到了后院去休息。杨存本是想先好好休息一下再说,无奈王动老爷子久别思念上来又是好一顿哭,哭得那叫一个老泪横行,杨存只能尽着晚辈的本分好生的安慰一翻。
主事堂内,敬国公府麾下的人马全部到齐,互相间着茶聊着点家常看起来极是和睦。这一位位已经是一方霸主的老狐狸话题鸡毛蒜皮得有些过头了,无非就是点买卖上的事或者是子弟的事,气氛轻松得像三姑六婆聚会一样。
一看到杨存进来,这时所有人才起了身,恭敬的问了一声好。
杨存坐到了主位上,先抿了一口芬芳的龙井后,这才清了清嗓子问:“怎么样啊诸位,这次我出了远门这里没出什么岔子。”
堂下众人都面带微笑,明显眼下各家的买卖都是不错,人人面色红润不说还胖了一些。眼下浙江境内清一色杨字的大旗,他们只要互相间不恶斗的话就没什么烦心的事,这日子过得极是湿润又哪有什么岔子可出。
众人摇了摇头,这时曲仲曲老这时皱着个眉头站了起来,一拱手说:“公爷,不知道兵部下达调令的事您知道了么?”
“知道了。”杨存哼了一声,手指敲打着桌子:“这事估计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算算日子巡查使也该到了杭州了,眼下什么情况?”
“住在总兵所了。”曲仲一直负责总兵所的事,立刻是吐着苦水说:“这一拨人很是奇怪,有户部的官员也有兵部的,但感觉他们一直貌和神离。来了总兵所后似乎各自为政一样,他们似乎各有所图每个人的态度都不太一样。”
“你说说。”杨存倒不意外,这一切在苏州的时候就有猜想过的,估计来杭州的也是一盘散沙。
巡查使一行人到了杭州后,从他们行事的态度来看明显是各怀鬼胎。有的人八面玲珑圆滑得很,住下后什么事都没过问,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悠闲得似乎是来度假一样,至于那调兵之事那是一字都没提。
就如同陈老他们一样,这一类人到了总兵所以后连兵册都不看。整日就是在那喝茶打屁,不过他们比较憋屈的是没人带他们吃喝嫖赌去,这般人的态度来看应该是想明哲保身,不想在杭州惹一身骚。
而有一类人,似乎是什么事都不管,与其他人也不怎么来往。他们整日在杭州四处游玩,游手好闲的四处瞎逛,买点东西吃吃喝喝的,兴起的时候偶尔问一声,不过却没什么实际行动。
这一批人比较奇怪,看起来很不合群,不过也没闹事。
这两批人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那就是不想惹火烧身。不过从细节上来看他们应该不是同一伙的,一到杭州就分道扬镳明显有避嫌的感觉,或者说他们之间也有些不和,互相间的来往并不多。
这两批人好打发,只要说一句一切等公爷回来定夺,人家就该吃吃该睡睡,几乎是一副懒得理你的架势。不过让曲仲有些头疼的是其中有三人闹得很是欢腾,一副寝食难安的样子不是天天催问杨总兵什么时候回来,就是追在屁股后边要看各卫所的兵册。
这三人为人处事很是古板,说起话来又刻薄得很不懂圆滑,和其他人明显合不来。天天拿着调令喊着公务为先,每天死死的盯着兵所里进出的人说要看兵册,整个兵所的人都被他们纠缠怕了。
与其他人的隔岸观火不同,这三人就是古板的楞头青,可以说那种读书读傻的类型。嘴里整体不是之乎者也就是什么江山社稷的,脑子一根筋也不会转一下弯,其他一同前来的人明显对着他们也是不敢招惹。
曲仲抱怨完所有人都沉默了,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一旁的安伯烈。安伯烈抠了抠耳朵后大大咧咧的说:“看我干什么,眼下公爷回来了我们听声做事就好了。这巡查使到了杭州的地界难不成还能翻了天啊。”
“公爷,此事您怎么看?”林安国沉吟了一下,面带些许的犹豫。
其他人都没开口,涉及到军事和朝堂斗争的话他们也不敢妄言,只是毕竟各家尤其是陈家的子弟入军的比较多。说事不关己那是不可能的,每个人其实都很关心这事,所以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咱们自己辛苦养起来的底子,怎么可能给别人。”陈庆雷到底是草莽出身,顿时是冷哼一声不悦的说:“为他人做嫁衣么?鱼蚌还没相争就有渔翁想得利,这未免有点以权压人,兵部轻松的一纸调令就想抽掉浙江的兵马,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可总不能抗令,那可是大逆不道啊。”周默台开了口,这是所有人最担忧的,一但抗拒调令的话那势必是落人口舌。敬国公府眼下树大招风,斗倒二王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的,那风头好不容易才过去眼下又出了调兵这事。枪打出头鸟的顾忌谁没有啊,锋芒太露可不是好事,而且眼下的敬国公府已经不需要立威了,需要的是蛰伏下来的低调好好巩固自己的势力。在坐的家主们都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了,沉稳有度的他们谁不知道眼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