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没有闲心游山玩水,浩浩荡荡的人群已然到了湖洲。
一行人都是虎背熊腰的大汉,走在路上自然是引人关注。一行人刚走进湖洲境内,就见衙门的人紧锣密鼓的前来迎接,带头的赫然是湖洲的知府,其规格可高可说是礼敬到了极致。
湖洲知府出身双极旗下,早已效忠于敬国公府,杨存倒没恼怒他如此的兴师动众。一路行来人马也须好好的休整一下,当夜就宿于湖洲之内,与这位家臣旧部把酒言欢了**,安抚着他这十多年来受尽的委屈。
临走之时,那六水银号的老板战战兢兢的送来了白银万两,黄金千两。估计是魔教接连犯下的两个血案把他吓坏了,这会碰到杨存自然不敢说那夜姑苏城外的事情,拿出如此多的银两只为了在这浙江境内能买一份安生。
对于送来的银两自然是笑纳,不过杨存眼下可没办法押运这么多银两。好在安伯烈虽然人已不在但有不少杭州卫的士兵演兵过后留在这养伤,这笔钱只能先让他们运回杭州,这个六水银号肯这样的大出血,杨存一时也找不到为难他的理由。
六水银号的老板来时战战兢兢,一见杨存收下了银两顿时欣喜若狂。即使逗留这一日杨存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不过他还是信誓旦旦的说了自己的忠心,并说出了献银犒劳各地伤兵的保证。
杨存没去理会他,这人早年是容王的爪牙。眼下想投诚过来可不是容易的事,看他肯放多少血。花着多是银两也不可能变成自己的心腹,顶多就是不去整他而已,在这一点上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没必要明说了。
休息了一天**,湖洲知府热情挽留下杨存还是不敢耽搁。调来了两艘官船以后带着人马星夜的走水路,想借由太湖直达苏州,顺便也游览一下太湖的风光。
走水路的一两日颠簸得很,陈家的弟子都快闲出鸟来了。不过杨存一进船舱就没出来过,不知道在里边干什么。他们也不敢喧哗而闹省得惹到这位大爷,稍微聪明的人谁都看出了这一趟出来敬国公爷看似平常,不过心情明显不太好。
风和日丽,太湖的水面上波涛平和,浪花一圈圈的荡开着。甲版上陈家的弟子无聊的打着哈欠,有晕船者直接躺在甲板上睡得天昏地暗,恍惚之间被那生不如死的感觉折磨着。
“虎爷,您说公爷到底在房里琢磨着什么?”一个神色机灵的弟子有些好奇的说:“坐马车的时候,公爷就在车内写写画画的。眼下咱都坐了船,他也在船舱内对着自己画的东西发呆,也不知道那纸上都写的是什么,又是线字又是字的,密密麻麻的看起来神道得很。(更新最快最稳定)”
“可不是。”另一个一路做着吃食的弟子也是难掩好奇:“我送饭进去的时候,公爷就将那纸合起来唉声叹气似乎是不想让我们看到。这几天送去的饭,三餐他都吃不到半碗粥,我看公爷这段时日有些消瘦下来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别管那么多闲事,干好自己的活就行了。”洛虎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管束这些弟子是他的职责,可眼下他心里也是充满着担忧。
这个主子一向有一股子痞性,尽管地位很高不过性子倒是随和。哪怕别人都说他城府极深老谋深算。可在张虎的眼里他就是救命的恩人,别的不说能与这些地痞打成一团的公爷,自开朝以来可没听过谁这么随和。
虽是主仆的名份,可他从不把这些兄弟当下人看。吆来喝去虽是情理之中可那是从没发生过的事,甚至于他对这些人都满是客气,偶尔笑骂几句那都是玩笑之言很得人心。眼下这位主子这么个颓废的状态,洛虎也明白这趟江苏之行恐怕没其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
一帮弟子唧唧喳喳的议论开了,尽管杨存的平易近人让他们忠心耿耿,不过眼下一向嬉皮笑脸的杨存处于一个很是压抑的状态,多多少少让这些弟子有些担心。
这一路杨存都食欲不振,以往以他的作风是不介意和这些弟子们嬉笑怒骂的打成一片。而眼下不仅没出过船舱半步,就连吃食都是少得可怜,不少人都开始担心这位主子这到底闹的哪门子事,怎么感觉他那么消沉呢?
甲板上放着几个木捅,一个捅里是抓上来的鱼,可惜都是一些寻常的草鱼而且个头太小了。另一个捅里有几只肥美的螃蟹和一些虾,不少数量少得可怜根本上不了台面。
“操,都给我精神点。”洛虎走去一看,顿时恼怒的骂了一声,脸沉得让人一看腿都发软了。
这位姑爷可少有发脾气的时候,尽管他性子暴躁可平日里也很好说话。谁都清楚他这么恼怒还不是因为公爷消沉的原因,这当口上谁都不敢说半句话,毕竟洛虎发脾气也是因为这个主子的消沉状态。
一旁的弟子们战战兢兢的答应了一声,赶紧又下了几网,无奈他们不是专业的鱼户,这活干得还真不利索。忙活半天打上来的东西少得可怜,这点可怜的收获瞬间消灭了洛虎想给杨存做一桌河鲜补补身的想法。
船慢慢的靠近姑苏境内,行过若大的太湖之后隐隐可见一些鱼船的踪影。在夜幕马上就要落下之时,岸边突然是火光冲天,一艘艘巨大的战船横在了岸边,上边隐约可见一些兵将在匆忙的跑动着。
洛虎众人一看,心里顿时是一突。不过那些战船原地停留,似乎没有任何的敌意,帆很快就下掉了。船上有一个人影快速的挥着手,马上又打起了一套让人看不懂的旗语。
洛虎众人心里忐忑的时候,船舱的门哗的一下开了。几日没有沐浴身上油腻的味道很是浓郁,胡须邋遢看上去很是憔悴,明显是消瘦了一些,可那闪亮的眼眸里依旧有着让人不敢轻视的凌厉。
“把船靠过去。”杨存披着一件袄子抵御秋日的阴寒,一开口声音很是嘶哑,给人一种沉重无比的感觉。
“是!”洛虎犹豫了一下,立刻命人将船靠拢过去。
岸边,数十艘战船严阵以待,船上的水师官兵全都肃面朝天,不过却没有为难的意思。船身刚一靠拢的时候他们就放下了一条明显精心准备过的木梯,倘若不是迎接贵客的话,那他们放下的只能是一条绳梯了。
这细小的差别让神经一直紧绷的陈家弟子松了口大气,杨存没半丝犹豫就走了上去,洛虎一看赶紧命人跟上,至于船上的细碎物件也没必要收拾了。
官船上,几乎三步就有一个水师的官兵肃面而待,不过他们没盘问什么也没什么检查。一位银甲大将战于甲板之上,饶有深意的看着前来的杨存,一开口却是调笑般的意味:“浙江杨家敬国公,传闻是个三头六臂般的鬼滑头,今日一见却犹如书生般的秀气静。看来传言中的津门绝对并不是乱讹之说,瞧这卖相确实有几分采。”
“阁下是?”杨存谦声的问道,眼前这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态度不亢不卑,除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外,那语气里也隐隐有一种说不出的亲热。
“江南水师提督梁胜。”银甲大将哈哈的大笑起来,朗声的说:“家父乃是江苏总兵梁华雄。”
“弟杨存,拜见姐夫。”杨存一听倒没多少惊讶,不过也是恭敬的朝他鞠身。
“呵呵,果然你手下还是人精不少,那么快就打探出我们的身份了。”梁胜哈哈的一乐,朝旁边的亲兵嘱咐几声后点了点头说:“先跟我来,泰山大人有言在先,先让你拜会家父,在苏州游玩几日后以后再带你去见他。”
“是。”杨存抬头一笑,明显已是在意料之中。
官船靠了岸,岸边已准备了马车和不少的马匹。梁胜脱去盔甲后带着亲兵在前边引路,杨存坐于后边的马车上,陈家的弟子们随行护卫着。
众人声势浩大的进了苏州城,没过多的停留就来到了苏州城西一座巨大的府邸前。这府邸高墙大瓦,论起气势来可不逊色于敬国公府半分,上头梁府的牌匾很是显眼,每一个字都沧劲有力透着让人不敢冒犯的威严。
随行和下人都在门外等候,有专门的管家门子前来安排。洛虎尽管很不放心,不过杨存倒是一脸的自得,只身一人就跟着换上便装的梁胜进了府内。
院别错落有致,权势人家极是讲究住宅的规格。一路上梁胜都是一言不发,来到了后院的主厅之时他站在了门口,恭敬的弯下腰说:“父亲大人,敬国公来了。”
一桌吃食,一位很是贤良而又温婉的妇人在旁边轻柔的笑着。一旁的桌子上坐着一位年约五十的老者,老者怀里抱着三四岁大的孩童,这会他正老颜童唤的哄着孩子吃饭,一听梁胜的话立刻不舍的把孩子交给妇人抱着,朗声的吩咐下人撤掉这一桌几乎没动几筷的吃食。
老者逗弄着孙儿哈哈的大乐着,朝门外爽直的喊着:“好了小子,赶紧进来。传闻你可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主儿,来我这就不必装那后辈恭敬有礼的谦虚了,我看不惯。”
“杨存拜见梁总兵了。”杨存进了门,立刻谦虚的行了一礼。
“浙江的杨总兵,与我这江苏的梁总兵可是平起平坐,多礼了。”梁华雄爽朗的笑着,又逗弄着孙儿,脸色故意一板没好气的说:“忘了爷爷怎么吩咐的,还不叫人。”
“舅舅。”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才怯生生的喊了一句,小小的孩童咬字不清,说话的模样很是含糊,但那怯生的扭捏模样让人感觉极是喜爱。
“姐姐。”杨存心念一动,想来这妇人就是二叔的长女了,赶紧恭敬的朝她问了声好。
“存儿这么大了。”妇人温婉无比,柔声的笑道:“当年你哇哇落地时姐姐还抱过你,没想到眨眼间你都这么大了,姐姐是抱不动咯。”“长姐见笑了。”杨存的语气看似平和,但掌心里却满是汗水。来到这世界这么久了,血缘如此近的亲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时杨存都不明白自己为何紧张成这样。“夫人。”梁胜看着温婉如玉的妻子幸福的笑了。这个美妇人正是杨鸣成的长女,自小就与梁胜是指腹为婚,长成后嫁入了梁府的杨倾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