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入秋,与南方夏末的炎热不同,空气里已经带着几分干燥的凉意!
百姓们行色匆匆忙于生计,短褂也变成了遮体的大褂,春来秋去的日子平淡而又无奇!一座座豪门高邸里的事都与他们无关,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温饱,没空去理会这京城里每日进进出出的人们。
镇王府的门口今儿算是热闹了,门口两辆奢华的马车候着,下人们也是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
附近住着的人一看倒是有几分新奇,要知道身为第一武家的异姓王有人拜会也不奇!只是这一代的镇王生性高傲与人不假言辞,即使是麾下之人或门生旧部,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不允他们叨扰。
京城里的那些大官就更不用说了,即使镇王的人缘还算可以,但和其他人相处多少显得有些生份。这几年来上门拜会的大官可不多,也就是容王出入的频繁一些,其他的时候可难得一见王府居然有两位贵客同时拜会的场景。
当然了,敬国公受伤的时候是另一回事,那一阵人家受了圣**却卧**不起,朝里的官员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前来探望一下。不看僧面也得看一下佛面,只是那副拥挤的场景不像是来探病,更像是来奔丧一样。
会客厅里,杨术坐于主位上面无表情的抿着茶水!或许是习惯了他这样冷冰冰的态度,丫鬟下人们尽管规矩礼敬,不过怎么看都不怎么热情,整个镇王府上上下下都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感。
狮像蟒袍加身更显威武雄姿,年轻的脸满是刚毅,鹰眉剑目不怒自威!当世的武将之中也难寻一二有此气魄之人,只是被他的眼睛一扫,就让人很容易双腿发软。
堂下左右,下人们站在身后挺腰而立!即使平时懒散惯了,但在这里谁都是绷着个脸显得很是紧张,大气不敢出不说,就连眼珠子都不敢有半分的飘渺,谁都没胆色敢去直视那坐在主位上的强人。
左边,赵沁礼喝着茶纳闷着,神色间隐隐的不爽!这段时日他可没少往镇王府跑,每次来镇王都是轻描淡写的和他敷衍几句而已,不过今日可就奇了,这京城里最是冷清的镇王府居然还有其他的客人在,这倒是罕见。
对面的这个中年人,面无血色嘴唇发白,那虚弱的模样比他好不到哪去!说话抬手绉绉倒感觉满有教养,这又是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货色,朝廷说得上话的大官可比比皆是,想来想去貌似都想不起这是哪号人物。
虽然不知是谁,但和自己挤一块来就是让人不爽,自己上门他还上什么门啊,赵沁礼想着想着都有点恼火了。
“杨齐拜见镇王爷!”杨齐对这面色虚弱的年轻人也是疑惑,不过按规矩还是赶紧带着人给杨术跪拜。
“啸国公舟车劳顿辛苦了,都是自己家人不必如此多礼!”杨术缓缓的开口,话是客气得很,不过怎么听都没自己家人的那种亲热。
“谢王爷”杨齐这才起身坐到了椅上,杨横带着一众人恭敬的站在他的背后!
“镇王爷,这位莫非是镇守两广的啸国公?”赵沁礼在旁边询问着,尽管他最不愿记这些烦琐之事无聊之人,不过在温迟良的强迫下也对杨门的三公多少有点印象。
三公,提起敬国公的时候他恨得是直咬牙!上次就是在镇王府,为了那个美人受了伤,回去以后还被皇爷爷责罚面壁,在他看来这事错不在自己,而是敬国公有眼无珠,居然不懂得献上美人巴结他皇太孙。
至于这啸国公,镇守两广是说得好听,眼下虽然有名无实但起码人家的祖先以前还真干的就是这事!
“正是在下,这位是?”杨齐赶忙的抱拳答应着,态度极是客气,毕竟镇王府的座上客非富即贵,杨齐远在广东哪认识这些京城里的权贵。
赵沁礼哦了一下,意气风发的刚想等杨术介绍之时!哪知杨术却是捧起茶杯起了香茗不闻不睬,老僧入定一样似乎对二人间的对话充耳不闻。
赵沁礼顿时有些尴尬,也有点恼火!好在旁边的狗腿子机灵,赶忙上前介绍说:“啸国公爷,我家主子位居东宫,乃是当朝皇太孙,国之储君!”
“微臣拜见皇太孙!”杨齐一听是未来皇帝,赶紧带着人又给了他行了个大礼。
“啸国公赶紧请起!”赵沁礼也不知道吃错了哪门子的药,今日规矩得很,就连说话做事都让人感觉极是温和。
或许是看惯了杨术的冷脸,这会在这突然有人这么恭敬,一时还真叫他有几分的喜出望外。
也难怪他了,在温迟良的嘱咐下他本着拉拢杨家的原则三天两头的往镇王府跑!做这事的时候他还很不甘愿,想想自己一个未来的皇帝得去拉拢一异姓王那成何体统啊,该是他杨术来巴结自己才是。
尽管心不甘情不愿的,但温迟良开口了他也不敢忤逆,形当走过场一样的上来拜会了。本来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一肚子火了,没想到杨术还没给他好脸色看,只是浅聊几句就称军中有事闭门谢客了。
第一次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回了宫,那和吃闭门羹简直没区别!回东宫的时候赵沁礼气得火冒三丈,想他出生开始身边都是阿谀奉承之人,谁见了皇太孙不赶紧低头哈腰的献媚着说尽好话,他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就命人生生的打死了两个倒霉的太监出着这口恶气。
温迟良闻信赶来的时候,东宫已经满地的狼狈,那两太监的血水溅了一地!赵沁礼余怒未消,还在那砸着东西好一通的发泄,可始终发泄不了心里的怒火。
温迟良苦笑着,这个局面倒是有所预料,镇王为人从来是不假辞色,又一向高傲看不起荒唐无能的皇太孙!今天肯见他已经不错了,闭门送客又算什么,这情况起码比他预期的还好。
当下温迟良喝退了下人,爷孙俩把酒相谈,什么忍辱负重,什么三顾茅庐的典故是讲了大半夜!别说还真有点效果,那种明主高君的感觉顿时深深的刺激了赵沁宏,这货还美美的想着留点什么后世佳话之类也不错,气立马就消了大半。
温迟良趁热打铁,马上又教他一些上门拜会的礼仪!什么时辰啊,着装啊,落座啊,还有说话的礼数,携礼的避讳,一通的神说后赵沁礼直接趴桌子上睡了。
好在这**的教育有点成效,也得益于皇太孙兴致大发想要做什么明君留点佳话之类的心思!总之在他看来杨术的无礼还真有点好玩,自己要能把这硬骨头啃下,看谁还敢对自己说三道四的。
这一下他往镇王府跑得更勤了,几乎是一天一趟让杨术不胜其烦。京里的人也都纳闷了,这皇太孙是改了性子还是怎么样,以前上个茅房都没这么准时,平日里他不都是游手好闲的么,怎么这会还殷勤上了。
一些老狐狸自然知道镇王的能量,也清楚杨家在军界无与伦比的影响力确实足够左右朝堂上一些军机大事。这样的对象定王和容王都想拉拢,但从眼前这个趋势来看谁都没拉拢成,人家做了百年的忠烈,当然不可能想跟着他们一起造反。
似乎顺理成章的,人家姓杨的就得高举忠义大旗跟着东宫混了,按正常人的想法这也无可厚非。无奈的是这位未来皇帝啊,谁提起都摇头叹息,要不是温家还算有底子的话,恐怕他除了个名份外半点势力都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下镇王想隔岸观火也是无可厚非。
眼下也不知道他是想通了,开始担心自己那把还坐不上的龙椅还是怎么着,这张扬跋扈的家伙居然还懂得跑镇王府拉拢关系去了。这倒是让不少人大跌眼镜,以镇王的脾气可不会给他好脸色看更不可能阿谀奉承,这位纨绔的主居然能受得住这气。
跑了两三趟,每次回东宫的时候赵沁礼都是雷霆大发!两三趟下来打死的太监最少有十多个了,砸毁的东西也是数不胜数,害得宫里人战战兢兢的谁都怕去东宫当差!最苦的还是温迟良,碰上这时候都得过来教育一下皇太孙还得再安抚一下东宫人心,这当爹又当妈的,忙得和个孙子似的。
第五次上门的时候,赵沁礼直接吃了闭门羹,连镇王的面都见不着。回东宫的时候把他最**爱的一个小太监给活活杖毙了!温迟良赶去一看也是吃了一惊,细问之下是满脑子的冷汗,苦笑着这是造的什么孽,这位主的想法天马行空极是声色,也难怪人家镇王爷闭门谢客了,换别人上门的话恐怕他都会命人直接打死抬出来了。
原来这位主行事全凭自己的喜好臆行,带的礼全都是声色犬马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前段时日带着什么蛐蛐,斗鸡之类的已经成了笑柄,这次上门有些过份。带的居然是别人进献给他的两个西域歌妓,而且还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惟恐天下不知。
那两个歌妓温迟良见过,确实是有几分的姿色!按理上官场上无非酒色财气,送上两个美人也是无可厚非,可这俩歌妓是半年前就进了东宫,不知道被这个脑残皇太孙睡了多少次了。这样的二手货色居然要献给镇王,这简直就是在羞辱镇王一样。
赵沁礼说这话的时候还分外气恼,在他看来自己送上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上尤物!他已经是忍痛割爱极有诚意了,这镇王真是不识抬举,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还给他闭门羹吃,真是千刀万剐也难消他心头之恨啊。
听完这些,温迟良是冷汗直流啊!您还有理了,要不是投个好胎你以为就闭门羹那么简单,要换了别人,以镇王那个脾气恐怕这会死不知道多少遍了,没准人头都砍下来挂城头示众去了。
温迟良苦笑着,又教育了好几天,尽管转变不了赵沁礼荒唐的思想!但好歹让他接受了一点,送那俩歌妓那就是在挑事一般的行为,皇太孙虽然嗤之以鼻,不过想起自己热衷的明君佳话,火倒也是渐渐的消了下来。
温迟良这次可不敢大意,亲自挑选了一些礼物让他带着!尽管不是极尽奢华的富贵之用,但好歹附庸风雅是官场上拿得出手的物件!这下赵沁礼倒是乐了,不用送自己那些心肝宝贝了,敢情这镇王也是个老古板啊,怎么尽喜欢这些自己一看就打哈欠的古板玩意。
这次上门,杨术本想不见,不过人家来了几次再不见也不好!所以无奈之下只能恭请了皇太孙,没想到这时杨齐也来了,倒是凑了一堂奇怪的热闹。
“镇王爷!”赵沁礼卖弄一样的拿出了一本旧书,有些不顺畅的背诵着:“这是我东宫收藏的一本孤本善疾,记载着我泱泱大华的不少奇闻异事,沁礼不敢独享,特送来与镇王爷同阅。”
“皇太孙有心了!”杨术依旧面无表情,这些绉绉的话那么生硬,一听就知肯定是温迟良那老狐狸让他死记硬背的。
那次歌妓风波,这赵沁礼憋了一肚子火,杨术又必尝不是!堂堂百年第一武家,你带着俩玩得都残了的歌妓就说送礼来了,这简直就是上门羞辱一样,那次杨术也是恼火不堪,如温迟良所说,用不是考虑到门外那货投胎技术当真不错,当下就提着刀出去把他砍了。
杨齐在旁边呵呵的笑着,这二位往这一坐可轮不到他插话!皇太孙一看镇王还真喜欢这些没人要的玩意,顿时是兴致一来笑呵呵的说开了,话题依旧天马行空荒唐不堪,让杨术一听心里暗叹: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皇太孙就喜那新奇玩意,杨齐在旁边微微的插了几句嘴说了一些自己的见闻,没想到这货当下就兴致勃勃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立刻就拉着杨齐的手喊着要让他去见识东宫内他收藏的新奇东西。
“这……”杨齐顿时很是为难,原本是来拜会镇王的,怎么屁股还没坐热这皇太孙就要拍屁股走人了。
“难得太孙有此雅兴,啸国公多进宫走走也是好的。”杨术可不乐意应酬这纨绔货,恨不能送瘟神一样赶紧给他送走,当下就点头应允了。
“那镇王爷,我改日再来拜会了。”赵沁礼脑子一热,连自己此行的目的都忘了。
身后的太监们一个个摇头苦笑着,这位主只想着玩乐怎么连正事都耽误了。难得一次进了府镇王爷又有点好脸色看,不趁热的拉拢一番却惦记着和别人比较那些丧志的玩物,这行经着实叫人无奈。
“那杨齐先告辞了。”杨齐被他拉得有些踉跄,到底身体虚了许多,又哪敌得过皇太孙那把子力气。
“镇王爷,小的告辞了。”杨横也赶紧跟了出去,回头的时候饶有深意的看了杨术一眼也不言语。
“去,小心点!”杨术嘱咐着,也不起身相送。
闹哄哄的一行人,没坐一会就走了。杨术静静的坐着沉思着,这时进来一个护卫在耳边悄声的说了几句,杨术点了点头他立刻又退了出去。
“难为温尚书一片苦心了。”拿起那孤本翻了几页,随手又丢到了一边,杨术有些嘲讽的冷笑道:“可惜狗肉始终上不了酒席,以皇太孙的纨绔行经,我百年杨家又怎么可能折腰辅佐。”
“王爷,要不要砍了他,这小子很烦人!”虚无一片的空气里,地奴的声音似鬼魅一样响起,明显他看着杨术被缠着也有几分恼火。“别理他了!”杨术活动了一下筋骨,盘腿而坐闭目养神:“很久没动了,身子骨像是要散了一样,一会你与本王对打一下。习武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本王眼下俗事缠身,也该好好的练一下了。”“还打啊!”地奴的声音有些郁闷,也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