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沸扬扬数日,江南可算是有一刻的安静了。
不过此时,遥远的京城却依旧每日都在新的烦乱之中度过。
九门之内,静得可以说是鸦雀无声!金殿之上沉默的一片,唯有老皇帝那愤怒咆哮的嘶哑之声:“可恶啊,这契丹真当我大华无人么?区区数百人的部族也敢越过边境洗劫,这简直是在辱我大华啊!”
地上,几份百里加急的军报被丢到了一边!闻听老皇帝之怒,兵部的官员顿时感觉面上无光,一个个都自觉的低下了头。
百官之前,三位王爷依旧气定神闲的闭目养神,似乎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而皇太孙赵沁礼,这段时日面色可算是红润了不少,看起来身子养得不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学着三王的这副气派,也闭起了眼睛装深沉。只不过这时看起来略显滑稽,更似是个昏昏欲睡的游戏少年。
近日来,朝廷上可真是一点都不太平啊!皇太孙一脉开始培植势力排挤他人,和平了许久的三王之间摩擦隐隐是越来越大,身处这暗流涌动中的百官可谓是人人自危,每天醒来都得忐忑的猜想今日朝堂上会吹什么样的风。
自从敬国公回归江南以后,似乎就是一切摩擦的开始。先是定王世子赵沁云败走江南,后是白永望被圣上罢官免责,江南一地定王可以说是输得惨不忍睹。而坊间暗传,此次浙江境内查抄出的私矿,私盐等买卖,定王府似乎也是干系颇深,这下可真的是被人抄了个底朝天。
而一楼那些买卖被贱买之事,虽然很是隐秘,但不少人也是听到了风声!不由的唏嘘定王这次在江南载得可够惨的,也惊讶于那年纪轻轻的敬国公竟然有此雷霆手段。
世子回京后面壁思过,一向爽朗的定王这阵可是消瘦了不少!也不知道那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但起码定王爷一天到晚都难得一笑,让人感觉很是压抑。
而容王这边也不轻松,天牢被劫,世子被绑!缉拿天下的顺天府派了各路高手前往江南,虽说那次子带人血战**查抄了魔门的老窝!不过世子赵沁华却是遭了毒手,这几日容王的面色可一直阴沉着,谁都不太敢去惹他。
而镇王这边更不用说了,杨家的势力受到了空前的排挤!敬国公府那边门楣重开,圣上派去贺喜的使臣又被人暗杀,这谁看不出来是在针对他杨家啊。所以眼下的镇王貌似心情一直不爽,也是个惹不起的火药桶。
三位王爷都是闭目不语,面色肃然,上朝之后已经少了很多往日的客套话了。顶多是互相之间皮笑脸不笑的打一声招呼,也不知道那些摩擦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起码现在看来,眼下这三位可没一个心情好的。
朝堂上的小官知道的八卦消息不少,身处派系之中的实权派那更是战战兢兢,这时开口说一个字都感觉如履薄冰,谁都怕在这时候成了替罪的羔羊或是发泄怒火的倒霉蛋。因为此时举国上下,什么清吏治,明正风的风气下,私矿,私盐,贪污,各类的奏折是层出不穷,源源不断的送往京城。
这要是在平常人的眼里,那就是朝廷加大了整治的力度,地方上的官员对朝廷的国策不敢怠慢的执行着。可一些明眼人一看那奏折上的名字,还有矿产的所在,不由的都捏了一把冷汗,头晕眼花的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因为举国上下,闹得最是凶猛的是浙江和西南!浙江自敬国公回去以后,似乎没一刻的安宁,眼下又暂领总兵一职更是如虎添翼,在那是兴风做浪把定容二王的势力扫得几乎没了容身之所。
成国公杨举,手握大量的罪证,以清吏正风之名抓拿了西南之地的不少官员,铁证如山的送往京城治罪。而那些官员又大多与容定二王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打狗尚且要看主人,隐忍多年的成国公此次竟然如此高调的肃清自己的地盘,声势之大,手段之老辣也是叫人震惊无比。
杨门三公,成国公和敬国公是大打出手了,唯有啸国公那边是不冷不热的什么动静也没有。据说他现在游历姑苏,不日就要来京面圣,不少人也在纳闷的嘀咕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百官们面面相觑,目光不由的都投向了在一边装深沉的皇太孙!个个都在暗笑着,果然是傻人有傻福,眼下三王之间乱事不断,互相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他这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反而是置身事外,捡到了最大的便宜。
边疆之事,国之战事,眼下还没入秋就战报频频,那等入了冬这些胡人没了粮食那还了得。老皇帝气归气,也只能赶紧稳下心神,交代兵部和尚书房共商应对之举。
朝堂上的大半天,都是死气沉沉的各类小政事!直到早朝开要结束的时候,老皇帝这才清了清嗓子,老太监进良在旁一听,立刻心领神会的喊道:“皇上有旨,宣定王世子赵沁云,容王次子赵沁宏,觐见。”
众人顿时精神一震,齐齐的看向了金殿门口!老僧入定般的三位王爷也是不约而同的睁开眼来,沉默的等待着。赵沁礼一看众人神色那么肃穆,也赶紧的向他们向齐,继续装着那在他看来叫不怒自威的模样,只是那表现怎么看是怎么滑稽。
步伐稳健而又沉重,每走一步都是虎虎生风极是威武!身材高大的赵沁宏率先走入,身上和手臂上依旧缠满了带血的布条,进殿时面色激动得有些红润,但还是赶紧跪下地来,中气十足的拜道:“孙儿沁宏,拜见皇爷爷。”
与他的威武相比,思过了一月的赵沁云面色隐隐的憔悴!虽不及赵沁宏那般的威武,不过军营里长大的世子那隐隐的不怒自威依旧存在,白面如玉的相貌和那沉稳的气度还是让人忍不住赞叹。
“孙儿沁云,拜见皇爷爷!”赵沁云也缓缓跪下,只是军营出身的他,此时看起来更似是官般的翩翩有礼。
“元清!”老皇帝一看这已经‘成’人的孙儿,神色一时有所悲伤。
“儿臣在。”容王缓声答应着,只是这一开口声音也是隐隐的嘶哑!老来丧子,容王眼里满满的血丝,谁又看不出这父亲此时心里的悲痛。
“沁华被害,你心痛,朕也心痛!”老皇帝沉吟着,低沉道:“那魔门的贼人,朕已经告之天下,誓要缉拿归案。”
“谢父皇!”容王眼眶一红,混身也控制不住的发颤。
“沁宏,此次你虽救不回兄长,但剿贼有功。”老皇帝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朕听闻此次**血战也不轻松,顺天府的高手也是死伤惨重。你哥哥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兄仇弟雪,来日也是一段佳话。”
“谢皇爷爷体恤!”赵沁宏一时是泣不成声:“沁宏无能,不能救回兄长,恨不能受那断首之苦的是自己啊!”
一顿的哀号,是哭得人心酸不已!世子断首而亡,死相极骸。回京之时匆匆的入了敛,灵堂还没摆开就先入土为安。说到底也是古人有所忌讳,认为这样的死法是很不吉利的,所以才要匆忙的下葬。
接下来,老皇帝的安排倒也是在众人的猜测之中。赵沁云在一番不疼不痒的斥责之后被谴回了东北大营,继续当他的军家世子。而容王世子之位,长不在,次继,自然是由有杀敌之功的赵沁宏世袭。不过那时,赵沁宏已经哭得是晕死过去了,听不见这几乎是改变他命运和身份的一个恩赏。
朝会散了,朝堂上,对于三王间越发剧烈的明争暗斗谁都闭口不提,这种事即使是烂在了心里,也绝对不能摆上台面来说。
离开皇宫的时候,定王行色匆匆,容王也行色匆匆,几乎没和人打招呼就回去了。唯有镇王杨术今日似乎心情有所好转,与麾下的官员笑谈了一阵才洒脱而去。
容王府,大白天的却是大门紧闭!内院更是安静的一片鸦雀无声,所有的家丁和下人都被赶了出来,甚至往日里极是心腹的管家和其他人也是一脸的迷茫,站在院外一步都不敢走进。
王府正居,容王下榻之所此时更是诡异的安静。只听到一阵阵发闷的啪啪声,还有似乎气急败坏一样的喘息。
主堂上,灵位上的画像赫然是世子赵沁华。地上,**着上身的赵沁跪在地上瑟瑟颤抖着,身体本能的摇晃着。面无血色,连最嘴唇都是一片的苍白,豆大的冷汗布满了全身,红肿的眼里却又都是一种倔强之极的兴奋。
他的后背,手臂,密密麻麻的全是皮开肉毡的伤痕,血肉模糊的一片,整个上身几乎找不出半块的好肉!甚至连脸上都有不少的淤青和血迹,连眼角都裂开了大大的口子在一点点的滴着鲜血。
伤口已然裂开,地上,一滴滴的血,显得极是骸人。
“沁宏啊,你心真够狠的!”旁边的椅子上,一向和蔼的容王累得气喘吁吁,喝了口茶水顺着气,眼眶一红不由又是生气的训斥道:“我派你去救你兄长,你却是趁机置他于死地,本以为你们兄弟即使不是手足情深却也是一脉相连,但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记恨他那么多年。”
“父王,打死沁宏也罢,莫要气坏了身子。”赵沁颤无力的嘶哼着,此时他不敢用真气护身!就这样硬抗着,任由父亲在他身上发泄着那丧子之痛。
赵沁华之死,有林理当了垫背,自然是能在朝堂上瞒天过海,但他心里早已经知道,这一切根本瞒不过自己的父亲。薛利,林理,左右二使能同时叛变,可想而知在魔门内部,容王爷的眼线远不只此二人。更甚者这次还有张觉和韩巨的人随行,这些顺天府的人马里也不乏对容王衷心耿耿的人。
“打死你,哈哈!”容王默默的流着老泪,心酸而又痛苦的摇着头:“你大哥已经死了,再打死你又有何用。为父想不到呀,想不到你心竟然如此的狠,连自己的大哥都不肯放过么?”
“世子之位!”容王满面的憔悴,流着老泪心痛的喝道:“在你眼里,难道就不如这骨肉亲情么?”“父王息怒,莫要气伤了身!”赵沁宏看着父亲的怒起,立刻慌忙的劝慰着。此时一身的伤和血,已经让他气若游丝,但面对着这一番的斥责,他没有后悔,没有愧疚,有的只是看着老父一脸心痛时的关切。地上,几截已经断了的木棍上血迹班驳。容王满眼哀伤的看了看大儿子的画像,又低头看了看此时皮开肉绽的次子奄奄一休的模样,悲从心来一时感觉胸口一堵,两行老泪控制不住的流过那已经满是疲惫和沧桑的老脸,显得是那么的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