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叶长城距离蛮族王城也不算太远,不消两日便可到达。
这段时间,姜武与众人一直都趴在船舷边,俯瞰脚下山河,顺便给董真他们介绍蛮族人的风土人情。
可这期间,姜武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大地之上,蛮族人聚居的部落少了很多,许多部落都荒废了,变成了遗址,空空荡荡的,显得十分凄凉。
“奇怪,怎么会这样?”姜武开始忧心起来。
当年的那场大战,蛮族人损失了百万青壮,但蛮族人的人口基数还在,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应该多少有恢复一些,现在何至于如此荒凉了?
姜武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两日后,众人抵达蛮族王城。
视野前方,一座巨大的城郭耸立,只是它早已残破不堪,成了一座空城。
原本还满心期待的金猴与董真他们都愣了愣,不明所以,齐齐地看向姜武,也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里或许发生了什么惊天变故,蛮族人繁盛的王城已经不复存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武愈发的不安,从船头一跃而起,降落在城中,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随之一跃而下。
大师兄王衍见状也将飞舰悬停下来,察看这座王城。
昔年王衍离开东玄洲之前,曾在这座王城中与蛮王坐而论道,对这里他也有些特殊的情感。
姜武跃上蛮王宫最高的建筑上,俯瞰整座王城,入目所及皆是断瓦残垣,以及随处散落的枯骨,妇孺老幼皆有,甚至远处为纪念在与妖族战争中死去英灵碑也遭到了破坏,成了一堆碎石。
很显然,这里遭到了血洗,所有人都死了。
姜武想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蛮王,牧天野,呼延吉,呼延骨朵,他们或许都已经死掉了,那次城门口的送别成了永别。
“怎么会这样?究竟是谁干的?”姜武心中悲恸,双拳握得咯吱作响。他想不通,整个东玄洲谁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荡平整个蛮族王城?大骊的人皇也做不到吧?
“姜大哥节哀,或许他们搬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见姜武沉浸在悲痛之中,董真等人小心安慰。
姜武明白,这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蛮族人淳朴,尤其是王族,他们更不会抛弃自己的子民去逃命,只会血战到底,死在子民前面。
“嗯?何人鬼鬼祟祟?”
金猴突然发现一个身影,就在不远处的街头拐角,被发现后慌忙逃离,显然十分惧怕。
金猴与董真等人自然不会放过,同时飞掠过去,将那人抓了回来。
那是个中年汉子,一条腿已经瘸了,走路时一瘸一拐。姜武见到他时,瞳孔突然放大,惊呼道:“呼延吉。”
中年汉子之所以靠近,主要是觉得姜武面熟,如今近距离打量,总算是确认了。
“姜老弟……”呼延吉颤颤巍巍地靠近姜武,忍不住热泪盈眶。
片刻后,姜武一行人来到了呼延吉的住处,城角的一间茅草屋,四周全是土堆似的坟冢,密密麻麻,有些已经很旧了,有些还很新,像是才刨出来不久。
“来来来,都坐下来,寒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些吃点茶水吧。”呼延吉拖着瘸腿,搬桌子挪椅子招呼众人。
董真等人不敢托大,都表现得十分拘谨,客客气气地落座,客客气气地接过茶水,毫无嫌弃。
姜武静静地站在坟堆旁,望着那数不清的坟冢,心情沉重地问道:“这些坟,都是你挖的?”
“哎!”呼延吉哀叹一声,回答道:“是的,整座王城,只有我还活着,身为蛮族的一份子,我总不能见这些族人抛尸荒野,便想着在有生之年将他们全部安葬,入土为安。可我这身子骨啊,受了重伤,气血远不如从前,每天埋葬的人实在有些,也不知能否在有生之年做完啊。”
姜武的心头在滴血,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收尸,将他们安葬。以前疯老爷子在做这件事,眼下呼延吉也在做这件事,何等慷慨悲壮?
“是谁?究竟是谁?”姜武双拳紧攥,咬牙询问。
呼延吉却摇了摇头,赶紧劝道:“姜武,你此次能回来,我很开心,可我还是要劝你不要犯傻,那些大骊人十分强大,连蛮王都战不过,你若去了与寻死无异,切莫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他显然不知道,姜武早已今非昔比。
“呼延大哥你还不知道吧,如今我姜大哥可是八宝琉璃城的城主,整个大禹洲数一数二的大人物,谁人不惧?你只需告诉我们那贼子的姓名,我们一定能为蛮族人报仇。”董真出言点醒。
听了这话,呼延吉一脸震惊,随之又觉得理所当然。他不知道八宝琉璃城,也没去过大禹洲,不知道这句话的分量,但他对姜武的成就感到很欣慰,他姜武兄弟这样的人,就该如此了不得。
可一个城主再厉害应该也不能和蛮王相提并论,毕竟这才过去不到十年,天赋再好也不能一步登天吧?
呼延吉是真心不想让姜武出事,执拗地劝道:“姜武,听我一句劝,好好活着就行,蛮族人的覆灭与你无关,万万不可莽撞。”
姜武蓦然长叹一声,拍了拍呼延吉的肩膀,说道:“好,我听你的,不会莽撞。”
“这就对了!”呼延吉开心大笑。
随后姜武吩咐城卫去收尸遗骸,一一埋葬,帮助呼延吉完成夙愿,金猴与董真他们也没闲着,都去帮忙了。
呼延吉对此十分感激,也要参与其中,却被姜武按住。
姜武拿出一坛好酒,呼延吉准备了两个破碗,两人就在茅草屋门口的一张破桌子上开怀畅饮。
呼延吉一碗接着一碗,很久都没有这么畅快了,一边喝还一边与姜武笑说往事。
其中就提到了呼延骨朵。
那位美丽的少女在姜武离开的第二个年头便被一名王族公子看中,嫁过去当了小王妃,婚礼那天热热闹闹,整个蛮桑族人都受到了礼遇。第二年,呼延骨朵便生了个女儿,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当时骨朵姑娘回来探亲,呼延吉还抱过。
“嘿嘿,当时我还在想啊,要是那会儿骨朵嫁的人是你,生的女儿是你的,那该多好啊。”呼延吉喝醉了,说着酒话。
姜武想起了那位姑娘,长得很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当然,姜武并未后悔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骨朵最后能嫁给王族,有个好归宿,幸福美满,这很好。
“哎!”呼延吉又叹息了一声,道;“可怜骨朵那丫头命不好啊,生下小骨朵后没多久就去了……”
姜武手里的酒碗停在了嘴边,原本平静的碗中酒,突然荡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