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老人家吃了糖,又喝了一些水,醒了。
他活了大半辈子,早就看出了,凤白泠母子几人不是普通人,光看她们的马就知道了。
这年头,富贵人家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爹,这几位都是好人,天就要黑了,她们孤儿寡母的,出去太危险了,就留她们在村子里住一晚吧。”
妇人哀求了好一会儿,那老人家才背着手走开了。
妇人请凤白泠母子几人进村,凤白泠牵着马走在前头,独孤小锦牵着凤小鲤跟在后面。
独孤小锦长得精致俊秀,凤小鲤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两人一路走过,村子里的小孩都远远看着他们。
凤小鲤瞅瞅那些小孩,小孩们都盯着凤小鲤手中的糖,她歪着脑袋想了想。
“过来呀,我请你们吃糖。”
那些小孩一听,都围了上来,独孤小锦被一群小孩围着,神情僵硬,可看到凤小鲤很快就和村里的小孩混熟了,他帅气的小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也开始和小孩们一起玩。
凤白泠见孩子们相处得很好,叮嘱了独孤小锦看好凤小鲤,就随着妇人到了几座土胚房前。
房子里很简陋,一座大榻,几床破旧的床褥,倒也还能住人。
妇人收拾时,告诉凤白泠,她夫家姓黎,她是从邻村嫁到歧村的,刚才的老爷子是她公公。
“我爹他是村里的村长,早些年,他不是这样子的。自打我男人前两年死在了蝗灾里,村里的壮丁一个个出走后,他的脾气才越变越差。”
“公主府来的都是什么人?”
凤白泠询问道。
“是公主的小叔子凤大人,歧村去年没交税赋,他说月末再交不上,公主就要抓我爹去坐牢。他可怜我们,劝我们如果不想坐牢,就去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哭闹,说公主要逼死我们,让公主丢尽了脸面,不得不把地给卖了,这样子,我们跟了新主人,才有好日子过。”
黎氏说着,抹了抹眼,欲哭无泪。
她爹是个老实人,死活不肯进城,为此还被凤展天的人打了一顿。
“胡说八道,公主根本不是那种人。其实我是做买卖的,和公主府有生意往来,公主是个很慈悲的人,她也知道了村里的情况,所以让我带一些吃的过来给大伙。”
凤白泠说着,走出屋外,从追月身上解下了两大口袋的土豆和番薯,还有一小口袋她带着路上吃的小黄瓜和小番茄。
凤白泠暗想早知道如此,她就种一些粮食了。
就是这些土豆和番薯,黎氏看到时也很高兴,她千恩万谢,张罗了村民们来领食物。
等到傍晚前后,凤白泠和黎氏拿着一小盆煮好的土豆和番薯,去探望黎村长。
“我不吃,公主府的人哪有那么好心!”
黎村长恶声恶气道。
房门外,一个小脑袋探了进来。
凤小鲤捧着一个刚出锅的红薯,哒哒哒跑到黎村长身旁,她吹了吹热气腾腾的番薯,小心翼翼给剥了皮,把番薯往黎村长嘴边送。
“老爷爷,给你吃,这番薯我娘娘种的,好甜好糯好好吃。”
说着,她依依不舍看了眼番薯,吞了一口口水。
那滑稽的模样,让黎村长生气的老脸上终于有了一丝丝笑意。
这娃娃长得真可爱,让人都不忍拒绝她的话。
老村长吃了一口到了他嘴边的番薯,这一口下去,他愣住了。
这番薯,也太好吃了吧?
皮薄薄,一剥就撕开了,肉是蜜糖黄色的,吃进嘴里,一点都不硬,粉粉糯糯,一点筋都没有,还有股板栗一样的香气。
老村长一口气就给吃光了,吃完后,他看了眼凤白泠,那眼神可就不一样了。
这姑娘看着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没想到是个种地的能手!
黎村长有几分不信,可那么可爱的小女娃娃,也不可能说谎啊!
“就是瞎种,听说您老才是种田的好把式。”
“那是,我年轻时种的粮食,可是附近几个村第一。你的番薯种得好,八成是土好,水也好。要是二十几年前,村祠堂那口老井没有枯,用那水浇灌的番薯,那可是比蜜糖都要甜。”
老村长回忆起当年的光景,自己种的番薯可都是宫里都抢着买的。
只可惜,后来那口井就枯了。
“我爹又说胡话了,就算是老井没枯,那么厉害的蝗灾,庄稼也活不了。”
黎氏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倒是有个法子治蝗灾,不过我得先去看看村里的地。”
凤白泠想了想,说道。
黎氏半信半疑,凤白泠看着细皮嫩肉的,能治那玩意?
倒是老村长听了,一拍大腿。
“你这大闺女胆子大,我陪你去。今个天阴,蝗虫不会来。”
歧村的土地,一片荒芜,昔日种满了庄稼的土地上连草根树皮都不剩了。
“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凶的蝗虫,要不是留下来都是老的小的,村民早就跑光了。”
老村长拿着一根烟斗,点燃了,坐在地头上,眼中满是惆怅。
“草根树皮也啃,这蝗虫也太厉害了。”
凤白泠眯起了眼,翻起一块土坷垃。
“一只足有小孩半个巴掌那么大,翅膀嗡嗡响,灰绿灰绿的,数量多时,铺天盖地的,比马蜂还凶,怎么赶都赶不走,除了冬季,每季都出来,什么苗子都啃死了。”
老村长摇摇头。
“娘娘,小锦哥哥说这下面有虫子,他一定是在吓小鲤。”
凤小鲤还未见过这么成片的田地,撒着小短腿在田里和一群小孩跑来跑去,玩得满头大汗。
被独孤小锦一吓,就急忙跑来抱着凤白泠不松手。
“小锦没吓你,这地里有很多蝗虫卵。”
凤白泠一说,老村长一愣。
“大闺女,你还懂得看这玩意?”
他当了一辈子的老农民都不知道,地里埋了虫卵。
凤白泠找来一把锄头,翻起一块土。
“你们看,这块土里有很多小孔,看着像个马蜂巢,下面就有虫卵。还有那边,土还没翻过,就有个土坡,那一定去年的蝗集虫下了卵,那样的土,要么用沸水煮,要么用猛火烧,才能除去虫卵。否则天气再暖一些,每隔一两个月,就会有大量的蝗虫孵化出来,你们怎么治都不管用。”
老村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倒是小锦,你怎么知道,这下面有虫卵?”
凤白泠是看过文献资料才知道的,不过三岁多大的小锦,又是怎么知道的?
独孤小锦没吭声。
小锦垂下眼眸,不愿正眼去看凤白泠,他不想让她觉得,他是个和别人不一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