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还是早上,可种子所门口已经排队等候着长长的队伍。
大楚的种子所隶属于户部,专管大楚的农业。
楚都附近的农户,秋天收粮纳税,春天播种买种,都需要经过种子所。
另外,一些药草的种子,还有花卉果蔬的种子,也都从种子所购买的。
凤白泠今日前来,就是来购买果蔬种子的。
独孤鹜买下的郡主府,里面种满了各种名贵花卉和树木,可在凤白泠看来,这就是中看不中用。
22世纪时,环境恶化,对于人类而言,土地能种植出足够的粮食和果蔬才是第一要务。
她打算将公主府改造一番,种一些基因食物。
“官宦人家排左边,平民百姓排右边,都排好了,不许插队。”
一直等到了巳时,才见几名农官走了过来。
他们如同驱赶牲口那样,将一群衣衫破旧的农民赶到一旁,见到那些官宦人家的仆从,则是命人倒茶递水,毫不客气。
凤白泠就排在一队平民百姓中,正值农忙,楚都附近村庄赶来的百姓的数量可不少,队伍也有几百人之多。
巳时一直排到了午时,才轮到凤白泠前面的那一名农妇。
那妇人大概五旬上下,面黄肌瘦的,背更有些佝偻了,粗布陋衣上打满了补丁。
“大人,我是歧村的农户,想要赊购春耕的种子。”
那农妇一开口,凤白泠就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歧村,就是东方莲华的封地。
听说歧村去年闹了蝗灾,一年颗粒无收,农户连吃都吃不饱。
好在前几年,皇亲国戚们的封地赋税都被用各种名目给免去了,东方莲华心软,也就没有收税赋,可昨天吃饭时,独孤鹜说户部要追缴过去五年的封地赋税?
“歧村?你们又来赊种子,去年赊给你们的种子,种子钱都没给,今年又想来吃白食,滚滚滚。”
农官一脸的鄙夷。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里都有天灾人祸,个个都来赊欠,还了得。
“官老爷,求求你,我们去年村里闹了蝗灾,欠了收。就这一次,我们今年种了粮,一定会还上,若是没有种粮,我们歧村的人就要饿死了。”
农妇忙跪了下来,咚咚咚给农官磕了几个头,额头都破了皮,渗出血来。
“来人啊,拖出去。没有钱,活该饿死。”
农官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来,几名如狼似虎的官兵就要把农妇拖出去。
“慢着。”
一声娇叱传来。
风白泠扶起农妇,冷眼扫过那几名官兵和那名农官。
“大楚律有明文规定,若是遇到了农户因天灾人祸受了灾,可免除农户税赋,农户购买种粮可赊欠三年。你身为农官,难道连最基本的大楚律都不懂?”
农官被问得一愣,大楚律有这一条?
再看看说话的女子,一身粗布裙,一看就不是官宦人家。
他冷笑一声。
“哪来的不长眼的,敢管官府的事,来人啊,给我拖出去掌嘴三十。”
岂有此理!
狗眼看人低的狗官。
凤白泠一听,再看看地上趴着的农妇,顿时火冒三丈。
几名官兵伸手就要抓人,她一脚横扫,最近的一名官兵被摔倒在地,又是一个擒拿手,将紧接而来的官兵按倒在地。
“造反了,这女人还敢动手伤人,把她和那农妇一并拿下,送官查办。”
“住手。”
男人清冷的声音,如同惊雷落地,那名农官回头一看,顿时吓得双膝直哆嗦。
不远处,独孤鹜和几名户部官员走了过来。
他微微眯起眼,一双眼中透着冷光。
“鹜王。”
农官和官兵们都跪了下来,微微发抖。
凤白泠看到独孤鹜,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不过独孤鹜一到,凤白泠顿觉腰杆子都直了。
她忙将农妇扶了起来。
“她说得不错,你身为大楚官员,竟不懂得大楚条例?”
独孤鹜光是往那一站,就让人不寒而栗,更别提他板着脸训人,那官员连连磕头。
“鹜王,你有所不知,歧村年年都欠收,还不缴纳税赋,公主府打过招呼,农户若是来赊粮,不能给他们种粮。”
农官才八品,可得罪不起公主府,更别说,他还拿了公主府的好处。
凤白泠听罢,眉头拧得更紧了。
这件事,不用说,一定是凤展天或是薛姨娘做的。
早前说起税赋时,东方莲华说体恤农户,就免了税赋,如此一来,两人就没法子敛财了。
“可据本王所知,永安公主宅心仁厚,不会做出如此苛刻的事。一定是有人冒充公主府传话,本王自会调查,给粮。”
独孤鹜冷眸一扫,农官只得命人取了一百斤种粮,交给农妇。
“你身为朝廷官员,不熟读律法,仗势欺人,拖出去,杖三十。”
独孤鹜一说完,那名农官吓得膝盖一软,被官兵拖了出去,不远处,阵阵惨叫声传来。
“多谢青天大老爷。你们这是救了我们歧村整村人的性命。”
农妇忙要给凤白泠和独孤鹜磕头。
“大姐,你别客气。你要谢谢这位官老爷,我不过是一路人。”
凤白泠虽有些意外,独孤鹜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可面上却是一脸的镇定自若。
她乔装打扮后,口音嗓音也都微微调整过,加上相貌改变过化了妆,不怕独孤认出她。
“姑娘不是大楚人士,对大楚律倒是很了解。”
他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最清楚,民以食为天,军队也以粮草为天,听说去年各地欠收不断,眼看春耕就要开始了,他新官上任,就要管管农事。
“小女不才,家中在外经商,游走各国,各国的律法都懂得的一些。”
凤白泠笑道。
独孤鹜就随口问了几句各国的风土人情。
凤白泠刚看过列国传,回答起来,对答如流,没有半点破绽。
此女不凡,年纪不大,却聪慧过人,见闻广博,见了我也是毫不畏惧。
独孤鹜暗道。
他杀人无数,一身戾气,常人见了都要吓得直哆嗦。
第一次见面就不惧怕的,怕也就只有凤白泠了。
独孤鹜摇摇头,他最近怎么老想起那个女人。
“你先回去,告诉村里人,若是再有委屈,可去城东巷郡主府。”
独孤鹜相信,以凤白泠的性情,一定不会为难这些农户。
农妇再三感谢,就要离开时,被风白泠叫住了。
“大娘,我看看你的种粮。”
独孤鹜蹙蹙眉,农妇也迟疑了下,把那一百斤种粮打开。
这一打开,凤白泠和独孤鹜的脸色都变了,农妇更是吓得坐在地上,眼中泪水不住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