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内。
殷南夜已经换了红色的衣服,在皇上与众皇子重病的时候,这红色是非常扎眼的。对着镜子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朝着皇上的寝殿去了。
门外,伺候皇上多年的公公正靠在门上打瞌睡,听见脚步声过来,将眼睛打开一条缝。当他看到来人是殷南夜之后,眼睛陡然睁大,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殿下,夜已经深了,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公公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已经歇下了。”
殷南夜挑眼看了看这依旧亮着灯的寝殿,没有说话。
“是夜儿么?”屋内,一个沧桑的声音传了过来。
“是,皇上!”公公没有想到皇上竟还没有睡着,连忙应声答应到,“是夜殿下来了!”
“让他进来吧!”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公公连忙将厚重的大门推开,坐了一个请的动作。殷南夜看了那公公一眼,便抬脚走了进去。
“父皇!”殷南夜立于龙塌前,看着已经坐起来的皇上,微微鞠了一躬。
“夜儿这个时候过来,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皇上说完咳嗽了几声。
殷南夜回宫已经两日了,这是第二次来看望他这个病重的父皇。第一次是过来提议让皇上将皇位禅让给他,或者直接立他为太子。可是皇上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并且狠狠的骂了殷南夜。
如今,这殷南夜再次过来,想必还是不死心。
这一切皇上心里都十分清楚,只是他只是想看看,这殷南夜最后的那一点良知是否被泯灭。
“儿臣只是来看看父皇!”殷南夜走过去,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顺便问父皇一件事!”
“何事?”皇上抬头看了一眼殷南夜,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殷南夜想要说什么。
“当初父皇为何选择将我送去南平当质子?事后可有后悔?”殷南夜语气颇为平淡,就好似在议论的并不是他的事情一般。“父皇明知,我殷南夜在众皇子中,不论是武功还是才情,都是最为突出的。若是......”
“不曾!”不等殷南夜说完,皇上红唇轻启,吐出这两个字来。
“果然!”殷南夜冷哼一声,“父皇还跟小时候一样,打心底里不喜欢儿臣。在您眼中,是不是甚至希望儿臣永远都不要回来?”
皇上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看着殷南夜,“可你还是回来了!”
言外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的确,殷南夜的身世,在西戎皇室本就不是秘密。他的生母不过是一个想要借着怀上龙种而母贫子贵的卑贱宫女,可惜的是,她没有那种好命,在生下殷南夜之后,便死了。
皇上念及幼子无辜,才将其留了下来,让宫里的老嬷嬷照顾着。却不想,在殷南夜小的时候,皇上便察觉到了他的狼子野心,故而南平要求送个质子过去的时候,皇上二话没说,就将殷南夜给送了过去。
当时殷南夜虽然年幼,可也知道此去是九死一生,所以拼命跪在皇上寝殿外,求他不要让他去南平。可是皇上甚至连见都不愿意见,就让人将他绑着送去了南平。
如今一晃已经是十年,本以为他定然是回不来了,却不想,他如今能力比以往更盛。为了能回来,甚至不惜让人对皇上还有众皇子下毒,为的就是能平安且顺利的回来。
“不知父皇的禅位书可写好了?”殷南夜并不在意,毕竟是年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被父皇放弃的那一个了。所以如今得到这样的答案,在意料之中。
“是不是只要朕写下这禅位书,你就能放了你那些兄弟?”皇上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几时了,于其之后让殷南夜强行夺得皇权,还不如禅位与他,至少可以换的其他皇子性命无虞。
“都这个时候了,父皇还要跟我谈条件么?”殷南夜冷笑,“就算父皇你不写,等你走后,这皇位不照样是我的。这十年我都等了,还怕这一时半会儿么?”
“为何你就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皇上痛心疾首,没有想到,当年的一念之仁,竟然养出这么个祸患来。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父皇吧?”殷南夜睁大双眼看着皇上,“为何父皇就不能偏爱我一分,哪怕是一分也好,也不至于将年幼的我送去南平,任人欺凌。父皇可知,这十年来,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皇上无奈的摇了摇头。
“为了能活着,我任由那些贵族打骂。为了活着,吃剩菜剩饭是家常便饭。为了活着,我甚至不惜跪下去乞求那些人赏我一口吃的。”殷南夜说着说着,大声笑了起来,就好像为了掩饰他以前过过的那种悲惨生活。
“为父知道......”皇上这次没有没有用‘朕’,而是用的为父。
“不,您不知道!”殷南夜厉声说道,他的表情变得扭曲,因为这份恨意在他心中积怨许久,在这一刻才终于说了出来。“您若是真的知道,就不会跟我谈条件,让我放了你的那些皇子们。”
皇上沉默了。
就这样沉默的过了许久,殷南夜才从寝殿内退了出去。
立在门口的公公见殷南夜离开,迫不及待的跑进了殿内,看到皇上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你说,朕真的做错了吗?”皇上突然开口。
公公犹豫了半晌,才回答道,“您是皇上,您怎么可能做错!”
“不,朕错了,错的离谱!”皇上说着笑了起来,“当初就应该听皇后的,不该将这个逆子留下。”
“皇上......”公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出去吧!”皇上摆了摆手,重新躺了下来。
殷南夜从寝宫离开之后,一个人在他母妃生前住着的院子里坐着,没有掌灯,只是借着月光,呆呆的坐着。
“当年你为何非要去勾引皇上,还要生下我?”殷南夜双手撑在额头上,身子一颤一颤的。“你倒好,留下我就自己逍遥快活去了,独留我在这世间任人欺凌。若是早知如此,你会不会后悔当日做下的决定?”
夜,寂静的可怕。
威风拂过,树枝上仅剩的几片枯叶也随风落下。立于枯树上的鸟儿受了惊,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就连鸟儿都如此自由!”殷南夜眼里露出一丝狠厉,从袖口飞出一道影子。
原本飞走的鸟儿怦然落地,身上俨然还插着殷南夜的飞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