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明德家藏私兵千余人,把持了汝州北门城楼。
相对于府兵,这近千私兵吃得是戴明德的粮饷,不服王命,仅忠心听命戴明德一人。
郭业意识到这一千私兵的危害,所以风颤雷鸣般对着古三下了死命令,统统打掉,一个不留。
只要干掉这一千私兵,戴明德便无所倚仗。
古三听罢,到底是江湖豪杰,帮会大当家,果真是干脆爽快至极,拍胸冲郭业保证了一声:“郭御史请放心,我黄河帮的弟兄早已潜入汝州城。今晚纵是拼光了我黄河帮的一兵一卒,古某人也会攻下北门,静候佳音吧!”
言罢,招呼了一声刀疤刘,拔腿就朝着书房之外离去去。
刀疤刘这次也挺有规矩,冲郭业和赵飞轩相继拱手抱拳,一言不发地低头离去。
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赵飞轩由衷赞道:“古大当家虽为江湖草莽,行的却是英雄豪杰,拯救苍生之事,真是令人肃然起敬啊!英雄,莫问出处……”
刀疤刘最后离去的刹那间,身影萧索却带着执着。
郭业望其背影,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触,也是深深叹道:“仗义每多屠狗辈,与他们相比,戴明德,张士元之流,就更加该死了!”
赵飞轩唯有点头唏嘘,没有再发言表态。
他已经预见到,今晚入了夜,天色转了黑,汝州城中必是一场刀剑血光之惨烈景象。
...
...
书房中,两人皆起身直立,相继沉默了许久,各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赵飞轩才问道:“郭大人,现在离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接下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郭业闻言惊醒,问道:“接下来,我们需要做的是兵分两路。赵刺史,你现在需要暗中调动安州府兵三百,冷不丁杀进戴明德府中,当机立断速战速决,将戴府控制住。在救出你的妻女与老母的同时,还要第一时间将戴明德擒拿!不知你能否做到?”
赵飞轩闻言,顿时一脸肃容地点头应道:“安州府兵一直听命于本刺史,这点毋庸置疑。但是粮仓那边还有汝州、郑州两府近两千的府兵,如果戴府这边出了状况,他们闻讯而来,必是一场刀兵之祸。万一……”
郭业知道赵飞轩担心的是什么,无非是赵飞轩觉得那两千府兵万一作乱,那整个汝州城势必乱成一锅粥。
而且他手中只有八百的府兵,根本不能与之对抗。
寡不敌众,力量甚是悬殊!
随即,郭业习惯性地耸耸双肩,表情极为轻松地说道:“赵刺史,莫非你忘了郭某了?粮仓那边的府兵,由我来搞定。届时,你只需知会你安州的折冲都尉,听我号令行事即可!”
赵飞轩将信将疑地问道:“郭御史,你当真要学那三国谋士,用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那两千府兵,止住兵戈?”
郭业拍了拍胸内藏着的圣旨,回道:“放心,我有圣旨护身,高重海,戴远山又能奈我何?我自有办法应对!”
赵飞轩听着郭业说得如此信誓旦旦,信心百倍,只得信了他。
随后,又唤来幕僚徐福,让他暗中通知自己的心腹,安州折冲都尉罗威,届时一切听从郭业郭御史调令。
并让徐福下令罗威,偷摸从粮仓那边调来三百安州府兵,先行埋伏在戴府周围,静等入夜。
郭业自然也将戴府内的情况,毫无保留细致详实地说与赵飞轩听,并将他的妻女老母藏身地点,还有张士元埋尸之地都告知清楚。
交换完情报之后,两人相继深吸一口气,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站在原地,又沉默了下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
唯天黑入夜耳!
东风,
唯黄河帮对北门发起总攻!
现在,
唯有静等,
除了等,还是等……
...
...
黑幕降下,天色渐暗,今晚夜里的风出奇的大,吹得哀嚎四起,仿若一曲挽歌丧调。
汝州城中各条主干街道早已没了人迹,人们仿佛预知到今晚必有大事发生一般,早早关了窗闭了门。
风,继续吹着。
戴明德戴刺史的府邸,却是有些不同于往日,无论外头风势如何愈演愈烈,戴府大门依旧敞开着……
门口悬挂着的两个红灯笼,被风刮落了一个在地上,随风满地石乱走。
剩下那个悬挂的大红灯笼,孤立无援般继续任凭夜风拍打着,咣当作响……
今夜的风,不仅出奇的大,也有点邪。
这不仅是戴府二十几号下人的共同心声,也是戴府主人,汝州刺史戴明德的真实想法。
此时的他,从昨晚府中出状况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睡觉。
他已经很困很困,却无心睡眠。
从昨夜一剑刺死郑州刺史张士元开始,到二夫人被人从府中半道救走,再到朝廷钦差,监察御史郭业从驿馆中失踪,至今没有音讯。
这种种迹象表面,可能要有大事发生了。
他松垮垮地坐在客厅之中,听着厉啸不绝于耳的风声,看着随风弄舞,一闪一闪频临熄灭的烛火,心脏跳动的速度骤然加快。
而且,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跳的厉害。
老百姓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莫非,真有什么厄运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吗?
戴明德虽然拿不出真凭实据,但是他能感觉得到,救走二夫人这个骚娘们的,应该就是监察御史郭业。
而且,此番钦差下汝州,应该就是冲着自己是否贪墨了赈灾银而来。
“唉……”
戴明德长叹一息,颇有些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悔道:“失算了,小看了这小小少年郎。”
懊悔之余,戴明德眼睛闪过一丝凶光,脸上凶相毕露地狞声道:“不过你救走那骚娘们又如何?哼,这是汝州城,并非你长安城,这里——”
“老子说了算!!!”
...
噌噌噌~~~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就在戴明德暗暗发狠之际,一名下人连滚带爬,衣衫邋遢面相狼狈地跌跌撞撞跑进客厅中,差点没站稳一头栽倒在地。
“咚咚,咚咚咚!”
戴明德陡然见状,心脏跳动的速度越发加快,不详的预感越发清晰,强行镇定了心神,怒极而起痛斥道:“嚎什么丧?本官还没死,废物,好好说话,到底出了何事?”
那下人听着戴明德的凶骂,但是浑然无视,而是带着哭腔急急喊道:“老爷啊,北门,北门突然出现一千多人,已经在攻打城楼了。咱们的人快撑不住了……”
“什么?”
戴明德惊叫一声,上前一把掐住那下人的脖子,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有人攻打北门?汝州城中,怎会有这么一股兵力?是谁?到底是谁?”
那下人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粗红着脖子憋得脸也通红,艰难地摇头,哑着嗓子嘶叫道:“小的不,不知道,老爷饶,饶命!”
戴明德猛然松开手,一把将那下人推开,喝骂道:“废物,连被什么人攻打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突然,他意识到昨夜开始的一系列不寻常,心中顿然震骇,立马叫道:“快,快去粮仓那边通知戴都尉,让他派兵增援北门,杀光所有不明来历之人。杀,杀杀杀!!!”
砰!
客厅本已打开的大门,猛然被人踹出一记响声来。
一道暴喝响起:“晚了,戴远山!”
“什么人?”
戴明德也被足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出口喊问,不过喊过之后,他已然认出了来人。
来人竟然是一直受他胁迫的安州刺史——赵飞轩。
戴明德立马明白了,赵飞轩这混账竟然倒戈相向。
随即喝道:“赵飞轩,反了你!你想作甚?”
话音落罢,赵飞轩一介书生,手提三尺青峰傲然独立门口,冲着客厅门外一挥手,喝道:“来人,将戴明德给本刺史拿下!”
哗啦哗啦~~
数十个府兵模样的兵卒第一时间涌向客厅中,将戴明德与刚才那个报信的下人团团围住,戈矛相向。
戴明德见状,狗急跳墙红着双眸怒吼道:“赵飞轩,你敢背信弃义?难道你敢与我作对,难道就不怕你那妻女,还有你那七十高龄之老母,陪你一同遭罪吗?”
最后,又好像想到了什么,狂笑道:“哈哈,我知道了,原来你另投新主,跟那毛头小子钦差御史同穿一条裤子啊。别忘了,这里是汝州城,粮仓那边还有本官的两千府兵,你能奈我何?”
赵飞轩一脸鄙夷地看着戴明德,缓缓放下手中提着的长剑,慢条斯理地说道:“姓戴的,还想着拿我家人威胁我呢?回头你看看,你戴府之中还有几个活口?戴府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还天真地想拿我家人威胁本官?笑话!”
言罢,鄙夷的神色更加浓郁,极为轻松地笑道:“至于粮仓那边,呵呵,本官与你一样,都静待佳音!”
戴明德被赵飞轩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糊涂,失口问道:“什么意思?”
不过赵飞轩已经懒得再理会他,再次冲客厅中围拢的府兵挥挥手,表情极为严肃地喊道:
“奉朝廷钦差,监察御史郭业郭大人之命,戴明德于昨夜在府中,残害郑州刺史张士元,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来呀,——拿下!!!!”
“喏!!”
...
戴明德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借着刚才坐着的椅子,跳到了客厅首座的八仙桌之上,高高举起右臂,直指头上一物:
“此物在此,谁敢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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