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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 情关难渡,皆俗人

郑芸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冷宫,直到她坐在软榻上,直到她察觉到四肢的麻木,腰背的酸痛,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回到寝宫了,可许风落说的那些话却像是挥之不去的风,在她耳边轻轻的盘旋,让她逃避不得,让她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许风落说的话,“郑芸,你不用跟我在这演戏,此时此刻,在这个宫里,在这重重宫墙的包围下,你的面前只站着我一人,你无需到了这个时候还披着虚假的面具与我说笑,呵,是的,说笑,你现在跟我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只是笑话!”

“恨吗,恨不得杀了我?是了,你是该恨我,因为到了这个时候只有我敢在你面前说真话,你的身边尽是阿谀奉承之辈,他们哪里会懂你这个皇后的丑陋之处,又哪里清楚在那无上的荣耀背后,你的心是如何的千疮百孔?他们不懂,你也不敢让他们懂,因为你希望在世人的眼里,你郑芸的选择没有错,即便背叛了旧主,即便牺牲了理想和信念,但你终究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国母!”

“被人唾骂有什么干系,被人厌憎又有何妨,重要的是,你嫁给了你心爱的人,陪他共享山河,替他打理后宫,做足可母仪天下的皇后,可在我眼里你这个皇后只是个笑话,这世上最可笑也最丑陋的笑话!元子离的眼里没有你,心里也没有你,他宁可跑到我面前,对着我这张脸睹目思人,假装情深,也不肯回头看你一眼,他是尊重你,但他所给你的,绝不是你与天下为敌,舍弃良知,舍弃所有后想得到的。终其一生,你都得不到心中所求,只能做个影子,站在他的背后!”

“怎么,想打我?呵,也不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郑芸,我今日还肯与你说这些诛心之言,那是因为还念着一点往昔的情分,可也仅限于今天,今日过后,我的芸姐姐便彻彻底底的死了,再看你,我只会把你当成一个玩意,一个不值得多看一眼的玩意!你也别不服气,毕竟在元子离的眼里,你连玩意都不如!至少元子离对着那个什么,啊,那个贤妃还能嘘寒问暖,体贴备至,对着你,呵,却是冷漠!这会贤妃还怀孕了,等她生下龙子,你说你这个后位还保得住吗?”

“呵,多可笑啊,昔日立志不输男儿,绝不嫁人,不认为女子就一定要嫁人为妻,生儿育女的,发誓要把一生奉献给庆国,以民生安稳为毕生之所求的郑芸,一眨眼,竟甘愿为一个心里眼里完全没有自己的男人抛下理想,舍弃信念,泯灭良知,狼心狗肺的背叛对她有着再造之恩的君主,倒还真是人心难测,海水难量。”

“可这个为情所困,为情痴狂的郑芸抛下了所有,又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郑芸啊郑芸,你从本该青云直上,于朝野抒发抱负,于民间畅谈理想,在万里山河间大展身手,史书留名的郑状元变成了一个困在深宫,抬眼是一方天空,闭目是争风吃醋,终日与一群只会依附于男人的妃嫔相争,夜夜空床孤枕,盼着夫君怜爱的有名无实的皇后,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自个折断了自个的羽翼。”

“皇后?呵,这个名头真的给了你所想要的吗?看着那些嫔妃一个接一个的被元子离宠爱,你却要操着贤良仁善的皇后风范,将她们安排得妥妥当当,如今还要忍受她们生下孩子,将你牺牲一切才换来的后位权势尽数夺走,呵,你说你可笑不可笑?这样的你,不管今日来寻我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如你所愿,只因我活着便是要看着你们遭受应有的报应,这是我苟延残喘的唯一乐趣了。”

“闭嘴,你给我闭嘴!”郑芸捂住耳朵,不想听,她一个字都不想听,但她偏偏每个字都听清楚了,每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扎在了她的心尖上,让她痛不欲生,却无力挣脱。郑芸发狂的将宫殿里的瓷器砸了一地,叫一宫奴才都跪在了地上,却不敢拦着,心里直犯嘀咕,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

也不知疯了多久,直到郑芸精疲力竭的坐在地上,才终于冷静下来,吩咐宫人收拾地上狼藉,更严令他们管好嘴巴,不要传出半个字。郑芸的大宫女扶着她去浴池,到了浴池,郑芸拒绝了大宫女的服侍,一人解衣,没入了水中。今日去冷宫看望许风落,自然不是单纯的叙旧,封雪有孕,荣宠一日比一日兴盛,叫郑芸倍感威胁,便想打许风落的主意,只因有着与许风吟相似面容的许风落一旦陪在元子离身边,封雪便是真的生下一个皇子,也不再是威胁,只会被去母留子。

却没想到她才见许风落的面,就被许风落的诛心之言杀得片甲不留,辱得体无完肤,而她却辩驳不得,正如许风落说的那样,她心里什么都清楚,只是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自欺欺人啊!她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这个境地的?明明她也曾是胸怀壮志,一心要为天下民生请命的书生,更曾高中状元,备受许风吟信重,眼看着她就要成为鄂子琳的接班人了,还被选做储君老师,只等许风吟平安生下皇储,便可成为庆国未来帝王的老师,于青史留名,受万民敬仰,流芳百世。

可她却爱上了元子离,因一次阴差阳错的英雄救美,动了心,从而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明知道元子离不爱她,爱的只有许风吟,却还是执迷不悟,不肯回头。

她本可以在朝堂上尽情的施展才华,却选择了后宫,将自己的一生都困在了宫墙内,与一群女人勾心斗角,争宠算计,想来,也确如许风落说的那样可笑。

郑芸把自己泡在水里,不愿出去,眼泪顺着湿气一点点的落到了浴池中。

“皇后是嫡母,待龙胎自要上心几分。”元子离摸着封雪的肚子,轻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