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门挨骂变禁足,也算是负负得正了。”
成蟜怀揣着一包黑石他们送来的干辣椒,边走边掏,来到架火的铁锅前。
伸出脖子,一边扇开挡住视线的水雾,一边把包好的干辣椒放到锅口上。
在水雾的萦绕下,轻轻一抖,红彤彤的辣椒便尽数飘落在水面上,浸入浮在水面上的油花里。
“公子,什么是负负得正?”
韩老宦前后脚的跟着成蟜,等到成蟜走远一些,他小心凑到锅旁,踮起脚尖打量着雾气下的热水。
“你宰一头牛,牛会有负面情绪;你宰一头羊,羊也会有负面情绪;但是,你如果同时宰了牛和羊,他们的负面情绪就会消失。”
负负得正,涉及到难度系数极高的小学数学。
对于毕业两千多年的他来说,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更别说,要详细地教给hkj韩老宦,显然是不可能。
若是信口胡诌,临时发挥,找一个还说得过去的借口,那是成蟜的拿手好戏。
关于韩老宦是否会有新的疑惑,那是售后问题,不在服务范围之内了。
果不其然,韩老宦还没有搞明白什么是负负得正,就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从锅里飘出来的辣,使得他再剧烈的咳嗽了几下。
他依依不舍的收回眼神,挽起袖子捂住口鼻,小跑着追上成蟜:“牛羊也会像人一样?看到旁人的灾祸,就会幸灾乐祸,抵消自身的灾祸。”
“因为牛羊成群,到了另一个世界也同样害怕孤独,有个伴儿自然就快乐。”
两句话的功夫。
成蟜已经来到屠宰地。
因为熬制汤底,需要用提前很久备好的牛骨。
所以砧板上放着的是早就剔好了牛肉,和切好备用的牛杂。
旁边的木桩上,挂着用钩子勾住的羊腿。
几名刀法熟练的庖厨,拿着趁手的刀具,把上好的羊肉割成薄薄的一片,旁边是端着青铜盘的同伴,把羊肉片整齐的摆放在青铜盘里。
“牛羊死后会孤独?”
韩老宦小声疑惑。
随即摇摇头,他觉得不太可能,但他除了相信成蟜,也没有别的选择。
院子外面的外院,时不时还能传来几声“咩咩咩”的叫声。
韩老宦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就没有多想。
以成蟜的身份地位,用不着担心吃不完会浪费。
他完全可以只吃最肥嫩的羊上脑,而剩下的全部丢掉。
这是贵族的特权,在韩老宦的眼里谈不上是浪费。
“我让你去请王兄,你去了没?”
兄弟之间,没有隔夜仇。
如果有,那一定是成蟜犯了大错,在躲着自己的王兄。
成蟜准备吃火锅,就让韩老宦去请人了。
相比之下。
让王兄看到,他在家里的惬意生活。
吃好吃的,没有派人去请王兄,这才是一件惊天动地,足以让成蟜卧床半月的大事。
“老奴亲自去了,一直没能见到王上,近侍传话说王上公务繁忙,让公子好生在府上待着,不要惹出祸端。”
“老奴忙起来忘了,这就再去请王上前来。”
韩老宦一拍大腿,边说边走。
韩老宦前脚刚走,就有客人上门。
齐使在前,韩使在后,两人步调一致,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到眼前的场景,皆是惊诧不已。
一个两个的贵族出身,在这个普通人追求填饱肚子的年代。
他们一定恐怕是羊肉牛肉吃到发腻,但绝不会见到完整的屠宰过程。
“你们来的倒是快,魏楚燕三国的使臣怎么没有来?”
“看来是本公子的面子不够,人家没把咱放在眼里。”
六国使者也在成蟜的邀请之列。
只不过,赵国上任使者死了,下任还没有来,整个使团对成蟜充满了恶意,直接把他的人赶了出来。
所以,成蟜也就不提赵使。
“公子传唤,臣不敢不来。”
“公子相邀,外臣哪有不来的道理?”
韩国绑在秦国的战车上,韩王都成了秦王治下君侯,韩使的态度,自是格外恭敬。
齐秦联姻,尚处于平等对话的地位。
齐使说话,就更加的自由随性一些,没有太多的顾虑。
不仅如此,他还狠踩一脚楚国:“不久前,楚使邀请外臣,联合赵魏燕,意图五国攻秦。”
“楚国怎敢?”
韩使头皮发麻,心中惊诧。
五国攻秦,就没有赢过,楚国还真是耐揍。
齐使呵呵一笑,目光看向成蟜,意味深长道:“或许秦楚一战,楚国只是丢了几座城池,楚军并没伤及元气。”
秦赵之战,一多半的战斗在韩国境内发生。
韩使目睹了秦军的凶残,说他们对楚军手下留情,可能性微乎其微。
莫非楚军一直在隐藏实力,正面挡住了秦军的厮杀?
韩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成蟜。
成蟜一手拿起一个青铜盘,转身递给两人,径直朝着热气腾腾的铁锅走去,招呼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快来尝尝这新鲜的羊肉。”
“倒倒倒!”
捧着羊肉的仆人,还没有走到锅边,就听到成蟜急不可待的声音。
羊肉片下锅。
沸腾的汤面,瞬间平静下去,白花花的的肉沫,混合着沸腾的气泡,覆盖住汤面,聚集在锅沿。
看着铁锅内壮观的景象,成蟜忍不住咽下生出的口水。
他从一旁拿起特制的长筷子,迫不及待的伸进锅里去捞羊肉。
这一口,他等了许久。
还不等夹上来的肉片冷凉,成蟜便举着筷子往嘴里塞。
他边吹气降温,边试探着吃进嘴里。
不一会儿的功夫,嘴巴里便鼓鼓囊囊的,两边的腮帮子高高鼓起,乌拉巴拉的,嘴里说着听不清的话。
看着成蟜的样子。
饶是从来没有吃过火锅的两人,也被成蟜的食欲传染,从一旁仆人手中接过筷子。
只不过,他们倒没有成蟜吃的随性。
一人夹着一片肉,吹了又吹,等了又等,这才小心翼翼的,用袖子遮面往嘴里送。
成蟜见状,直接上手拉下两人的手臂。
“要是像你们这样吃,火锅还有什么味道?”
话音刚落,韩使嘴里的羊肉便掉了出来,他伸手的速度更快,在羊肉掉落的同时,早就拿了个盘子接好。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成蟜的神情,害怕自己的行为惹其不快,一边用手扇着嘴巴,快速喊着:“水水水,给我水。”
齐使则是皱着眉头,小口小口的细嚼慢咽。
成蟜哪里顾得上看他们的窘态,羊肉一盘一盘的往下倒,他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嘴里塞,暴风吸入的姿态,好似那逃荒的难民。
“公子,这火锅吃着虽然痛快,可却不好下口,怕是有些人吃不惯。”
齐使辣的张大嘴巴,手掌一下一下的扇着,右手举着筷子伸进锅里,还不忘内涵那几个没来的使者。
“不知道。”
“爱吃不吃。”
“六国使者入秦吊唁,火锅就是我的回礼,来不来赴宴是他们的事,送不送他们走是我的事。”
成蟜伸长脖子,把满嘴的羊肉咽下,随便用袖子擦干净嘴角的红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