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贲含笑目送李信,有无奈,有宠溺,有讶然。
这是他们最有默契的一次。
李信是个聪明人,但是李信更愿意动手,而不是动脑。
他只说了让李信三天后领兵加入战场,还没有吩咐李信在这三天要做什么,李信就已经和他心意相通,想到了断掉楚军粮草。
“喂,兵书是我故意放翻的。”
李信走到门口,回头与王贲的目光对上,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大,很快就露出一副得瑟欠揍的模样,他大笑道:“哈哈哈,兵书翻烂,不如战场相见!”
“我只是在思索战事。”
王贲认真解释道。
李信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相信道:“随你说咯。”
话音未落,李信就夺门而出。
不多时,王贲便听到了帐外马蹄奔腾的声音,两只拳头攥得关节发白,嘴唇发抖:“臭小子,此战结束,定要与你切磋一二!”
...
次日,正午。
联军大营传来进攻的号角。
大批的魏军,冲出营地,浩浩荡荡地朝着不远处的雍丘城涌去。
由于事发突然,侧翼的楚军没有反应过来,魏军已经靠近城墙。
但是,城中楚军凭借城墙的坚固,将魏军拦在城下。
半个时辰后,侧翼的楚军杀奔出营。
王贲下令鸣金收兵。
春申君黄歇刚刚赶到城墙上,就看到进攻的魏军撤退。
来得也快,去得也快。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魏军的一次试探,要不了多久,定然还会组织优势兵力来攻。
结果一直等到晚上,也没有等来第二次进攻。
反而等来了粮草被劫的消息。
...
第二日,楚军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魏军昨日又是试探,又是劫粮,定然是要进攻雍丘的。
然而,等了整个上午,没有等到一个魏军出营。
当楚军刚想懈怠,休息片刻时,联军营地传来进攻的号角。
魏军目标明确,直扑雍丘城。
这次,侧翼的楚军比昨日反应更快,将魏军早早拦下。
魏军一直冲到雍丘城墙,象征性地打了半个时辰,再次鸣金收兵。
楚军粮草再次被劫,城中粮草告急。
...
第三日,天色亮起。
联军营地发生显着变化,魏韩两军已经拔寨,给人一种即将撤退的错觉。
前两日的进攻,让楚军将领做出了错误的估计。
这次,仍旧打不下来,就会直接撤退。
楚军警惕下降,却仍做有必要的防备。
既是最后一战,联军定然会全力以赴,战事只会更加艰难。
秦军大营,所有将军围在王贲面前,听候他的命令。
王贲抬头看看门外的太阳,丝毫不急,将耳边的嘈杂,催促,统统抛到脑后,就像是个耐心等待猎物的猎人。
“王将军下令吧,大军连夜拔除营寨,若是楚军来攻,我军必定大败。”
“秦军有营寨依仗,我们没有,将军若是再不下令,在下便只有率领魏军先行撤离了。”
“各位都别说气话,我们聚兵于此,不就是为了夺下雍丘吗?王将军,你有什么打算,你就和大家伙说一说,我们一定领命行事。”
王贲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站了起来,他活动着有些僵硬的四肢关节,一边说道:“本将的打算,就是拿下雍丘,驱逐楚军,早日结束战事,返回秦国。”
不知是刻意说给魏人听,还是无意说出。
尤其是那句早日回到秦国,使得在场的魏将狐疑且期待,纷纷猜测,秦军驻守雍丘只是暂时的,王贲最终还是要回到秦国去。
最不好的结果,就是魏国要拿东西来赎雍丘。
但,总好过楚军的概不退还。
“巳时,楚军大食之后,魏军向雍丘城发起进攻,不用管两侧楚军,你们的任务就是登上城墙,打开城门,迎接联军入城。”
“韩军迎战右侧楚军,将他们阻挡在战场之外,不得使其阻挠魏军攻城。”
“左侧楚军,交给秦军。”
王贲接连扔出两面令旗,交给魏韩将领。
这个时代,不论是贵族,百姓,还是黔首,都是一日两餐。
能够一日三餐的,也就只有那一支曾经跟过成蟜的秦军。
上午一餐为大食,在辰时。
下午一餐为小食,在申时。
巳时,正是人吃饱犯困的时候,楚军断粮的情况下,肚子只会有满满的怨气,无心交战。
魏军将领带着令旗离开,韩军将领还拿着令旗待在原地,没有动身的打算。
王贲一眼就看出对方眼神中的畏惧和恐慌,战场之上,他可没有空去哄人,当即叱责道:“莫非韩军想要报答秦军救国之恩,欲阻拦两翼楚军,为秦军减少伤亡。”
“啊!”
韩军将领惊喝出声,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单单是右翼楚军,就让韩军吃不消了,他赶忙绞尽脑汁地修补道:“在下虽有此意,却无此力,不敢妄自尊大,以免扰乱了将军的计划。”
“去吧!”
王贲不耐烦地将人赶走。
若是说韩军贪生怕死,刻在骨子里,倒也不对。
此前,他和李信率领韩军同样能够打胜仗。
说到底,不是韩军太弱,打不起胜仗,而韩国将领都是一群草包,还没有开始打,就担心起自己的小命来了。
众人走后不久,王贲也踏步迈出营地,他要前方观战,要对突发情况,做出及时应对。
战场上,喊杀声一片。
楚军没有料到魏军会提前进攻,仓促应战。
魏军是夺回失去的魏国城池,士气高涨,一路高歌冲到城下。
韩军是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楚军攻魏,不过十万大军,抛出折损的兵力,驻扎城外的兵力,最多不过四万,又是分兵驻扎。
韩军占有人数优势,还是被楚军缓慢推进。
王贲手上一万郡兵,是底牌,只能使用这支韩军。
好在李信虽浪,却从不让人失望。
战事刚刚开启,远处便传来震耳的马蹄声。
一个时辰后,李信率领骑兵,将联军左翼楚军屠戮殆尽,并没有与王贲合兵一处,而是横插战场,进攻右翼楚军。
再次大破之。
“彩!大彩!”
王贲立于战车上,看到李信率领骑兵,接连破敌,一举扭转战场形势,右手握拳用力砸向掌心。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传令兵:“鸣金撤退!传令魏军去雍丘东门驻扎,韩军前往西门驻扎。”
右翼溃败的楚军不必全部斩杀,放回到城中,都是一张张吃饭的嘴。
就让黄歇头疼去吧。
魏韩两军将领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王贲的命令到达指定位置安营扎寨。
“李信,骑兵分我一半,你率领另外一半,继续袭扰楚军粮道。”
战事结束,王贲见到浴血归来的李信,毫不客气地从他手中分走一半兵力。
李信表现爽快,提醒之前的约定:“秦军全留给你,我要那三万韩军,同样能够切断楚军粮道。”
“切莫轻敌。”
王贲嘴会骗人,笑意却不会骗人,他欣然收下李信带来的全部骑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