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在下是韩国张相之子,张良,特意从韩国赶来,有重大事情,关乎秦国安危,需要告知廷尉大人,还请大人引荐一二。”
廷尉虽说是秦国负责刑事的衙门,可也不是什么样的案子都接。
如果不是什么重大的案件,或者大王亲自指派,廷尉府更多时候是没有什么案子可审理的。
小案子用不上,大案子不多见。
张良受到成蟜的指派,大清早出现在廷尉府前,收起少年人的骄傲飞扬,略带着些许恭谦,拦下一位走出廷尉府的官员。
那官员怀中抱着几份案牍,行色匆匆,正是要送往宫中。
他只是目光瞥过,便径直离开,“廷尉大人不在衙门,你若是不急,可以回去等上几天,待大人回来后,再做打算;若真有急事,且先在此等候,我将案牍送往宫中,随后带你去见廷尉正大人。”
待到语音落下,那名官员已经登上了前往宫中的马车。
张良眉心微皱,伸出食指挠着太阳穴,陷入了短暂的思虑当中。
直接闯进去,成蟜没有给他身份凭证,很难说,会不会被抓进廷尉的大牢里面,吃牢饭。
就这么等着,谁知道刚才那家伙有没有忽略他?
万一是忽悠,那么他答应成蟜的事情,可就做不到了。
“韩人,张良?”
远处驶来一辆马车,走下来一名冠玉少年,穿着定制的合身官服,身形略显单薄,年纪不如他大,个头也稍微矮上一些。
张良诧异地看着对方,他可以无比确定,自己没有见过眼前的少年。
不过,只是一瞬,他便想明白了。
这应该是成蟜安排的人,怪不得让他来廷尉报案。
看来成蟜早就知道廷尉不在,正好是暗中操纵的好时机。
张良上前两步,拱手回礼道:“在下张良,有大事要见廷尉大人,还请这位大人引荐。”
“廷尉掌管全国狱讼,如今案件堆积如山,无暇他顾,你先跟我进来吧。”
蒙毅年纪是小,可是身上却有着远远超出年龄的沉稳和可靠,给人一种信赖的感觉。
眼前这人看上去是挺可靠的,但是年纪实在不大,张良不敢直接进去,留了个心眼,问道:“敢问大人,在这廷尉府身居何职?”
“无官无职,只是在廷尉府行走,得大王恩准,能够自由查阅廷尉府所有案件卷宗,进入任何地方旁听或参与案件审理。”
蒙毅迈过门槛,停下来回头看来,顿了一下,道:“在下单名一个毅字,家祖乃是大秦上将军蒙骜,故得大王青睐偏宠。”
“你是蒙毅?”
张良双眸猛然收缩,他已经忽略了蒙毅所受到的专属恩宠。
而是对这个名字,产生了条件反应。
莫名的抗拒,想要远离。
当初,成蟜拜访张府,借用的就是蒙毅的名讳。
张良在考虑,要不要把成蟜那天发的恶毒誓言,告诉蒙毅,挑拨一下双方的关系。
短暂的出神后,理智重新恢复。
答案是,挑拨不了!
秦王不在的情况下,成蟜在秦国的地位,就是无冕之王。
而这蒙毅又是成蟜的人,没有人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去听取初见之人的话,导致前途受阻。
“你识得我?”蒙毅问道。
张良嘴角不自然地抽动两下,不识得,但曾经想要你去死,他干笑两下,道:“只是听令兄说起过。”
“哦,进来吧。”
有了蒙毅带路,廷尉府的卫兵,直接放行。
但,张良还是没有明白。
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少年,能够在这件事里,起到什么作用。
蒙毅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带着张良来到廷尉的房间,他很自然地在一旁的席位坐下,道:“伪证,是违反秦法的,与我所学理念违背冲突,若非公子告诉我说,赵高以后会祸乱大秦,动摇大秦根基,我是不可能与你同谋此事的。”
说话的时候,蒙毅又想起了昨晚收到的密信。
对方神出鬼没,只留下黑冰台三个字。
黑冰台。
秦国高层都听说过的神秘力量,却少有人见过。
据说见过的人,都死了。
而且那封信上,还加盖了秦王印。
这让蒙毅不得不服从命令,没有任何脾气。
至于他提到成蟜,完全是误打误撞。
因为那封密信的语气口吻,像极了成蟜的无赖性子,尽管是以大王的视角展开。
他怀疑,多半是成蟜的手笔,凭借着不要脸的软磨硬泡,让大王盖了印。
至于密信,看完烧了,没有留下痕迹,个这是基本操作。
既不能污了大王的名声,又不愿违背内心遵循的秦法论迹。
蒙毅便自然而然地让成蟜背起了这口锅,他不知道成蟜回来了,但他知道成蟜虱子多了不痒。
张良始终是比蒙毅年长一些,听着他那些孩童般的言论中,带着些许的傲娇,也不拆穿对方,只是略微躬身,直入正题:“在下所说,句句属实,绝不半句假话,若是大人没有其他疑问的话,在下状告秦王近侍赵高,干扰韩秦两国联盟,暗下向韩国索贿十万金不成,欺骗韩国使者赶赴咸阳,耽误了秦军出战的最近时机,导致秦军陷入战争泥潭,至今无法脱身。”
“可有证据?”
蒙毅面前铺开一卷全新的案牍,在上面记录着张良的状词。
昨晚的密信中,也提到了,多问一句,是为了走完流程。
就算是张良答不上来,他也会取出廷尉的官印,在案牍上盖印,改日带往宫里。
“有!”张良言之凿凿。
两个人在房间里,相谈近大半个时辰,才先后走出。
蒙毅邀请张良,前往蒙家做客,后者不敢答应,成蟜的人还在外面守着呢,一等他出去,就会被带走了。
要是答应了做客,怕是都没命走出蒙家。
“在下会在咸阳找一处客栈住下,大人后续若是有需要的地方,尽可派人传唤,良随时恭候。”
“蒙家更安全些。”
蒙毅把案牍揣好,再次发出邀请。
其实,他并没有太多其他的想法,只是隐隐察觉到,张良背后有一个张开的大网,令人心生敬畏。
他是单纯不想看到张良出事,至少在除掉赵高之前。
张良摇摇头,竖起食指,指了指头顶,含笑道:“咸阳城内,哪儿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