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否来到云海之巅的时候，远远地就瞧见了站在一隅之地发呆的牧尤。
他唤了一声：“师尊。”
闻声，牧尤慢慢的转过身来。
“师尊，徒儿想要继续学元婴期的功法，不知师尊今日可否得空教授徒儿？”
说话间秦否朝着牧尤走了过来。
走的近了，秦否望着方才牧尤眺望的远方，那里黑云压境，压抑非常。
今日是中秋节，许风玹在前一天晚上已经请了假，下山回家去过节了。
如今渡尘殿里就剩下牧尤和秦否师徒二人，要说牧尤没有时间教授徒儿修炼，那是假的。
便是答应道：“好。今日为师传授你循魔斩的道法。”
音落，站在云海之巅的牧尤已经开始运气掐诀。
狂风卷起他半披的发丝，白衣胜雪，衣袂飘然。
秦否一双点漆明亮的黑眸倒映着俊逸出尘的仙师，那不染纤尘的人被风卷进了他的心底。
秦否学习很快，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可以跟着牧尤一起使用新的道法。
牧尤收回了法力，笔挺的身姿在风中负手而立。
“秦否，以你现在的功力，已经可以尝试突破化神期了。”
“师尊说的是。徒儿明日就试试。”
秦否说完，又笑道：“反正徒儿手里有师尊给的渡劫丹，一定会很快进入化神期的。”
他看了看天色，“师尊，时辰不早了，我们去膳厅吃午饭吧。”
自从消灭了楚栎以来，秦否一直在躲在熔骨岩修炼魔功，他倒是很久没有和他的师尊一起吃饭了。
牧尤没有拒绝秦否的提议。他越来越习惯跟着自己的小徒弟一起消磨日常时光了。
今日膳厅里的人很少，毕竟是中秋节，有家的弟子都回家团聚去了，师门里基本就剩下一些无亲无故的可怜人。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此时打了饭菜的秦否迎面就撞见了白容璟和卿羡。
白容璟的确是无亲无故之人，可是卿羡并不是。
卿羡和许风玹一样，家中世代商人，也算是富贵人家。
中秋佳节，他却没有回家，而是选择陪在白容璟身边，想必就是为了不让白容璟一个人过节孤单而已。
至于许风玹，他原本是要带白容璟一起回家过节的。
他们两人自幼相识，双方的长辈都相互认识，白容璟跟着他回去过节，再合适不过。
可是白容璟毕竟是仙帝转世之人，魔道众人要诛杀的对象，肖掌门怕白容璟下山不安全，便是不愿放他下山过节。
秦否瞧见二人，微微行客套之礼，冲着白容璟打了个招呼：“弟子见过小师叔。”
却是直接忽略了一旁的卿羡。
白容璟原以为秦否在清韵崖待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那傲慢心性多少收敛了一些。
可是如今见秦否这对待卿羡的态度和当初对待许风玹的态度如出一辙。
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的玩世不恭的性子从未改变过。
只是当初，秦否和他在一起的那些以道侣相称的日子，对他表现出的温柔照顾都是特例罢了。
没有等来白容璟和卿羡继续说话，打了招呼的秦否就朝着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走去。
牧尤已经盛了饭坐在那里。
秦否在牧尤对面坐下的时候，将正在认真吃饭的牧尤惊扰到了。
牧尤抬起头，用冷淡的眼神扫了一眼秦否，薄唇微启，却没有言语。
刚才他看见秦否和白容璟迎了个照面，他以为自己这小徒弟定是会去寻那两个同龄人一桌。却没想到秦否竟然过来了。
秦否堪堪坐下，看了看牧尤碗里吃了一半的菜，伸手将自己碗中的菜夹给他。
“今日过节，膳厅的饭菜也是开了小灶的。师尊应当多吃点。”
这一次他是没有动筷就给牧尤夹了菜，牧尤并未嫌弃他。只是用一双凉薄厌世的眸子淡漠的看着笑容灿烂的秦否。
牧尤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个总是在惹他厌烦和讨他开心边缘极限拉扯的小徒弟好像对他也不错。
瞧见牧尤一直看着他不说话，秦否解释道：“师尊放心，徒儿这次尚未动筷。”
牧尤没有说话，而是继续低头吃起了饭。
秦否知道牧尤习惯食不言寝不语，便是没再招惹他。
默默的等到两人都吃了饭，走出膳厅，秦否这才跟在牧尤的身边说道：
“今日是中秋佳节，师尊不想下山走走吗？徒儿可以陪你一起。”
去年的中秋节，秦否因为刚刚来到清韵崖没有多久，所以一心还沉迷在学习清韵崖的功法卷宗上。
加上那个时候的秦否只是打心底不讨厌他的冷面师尊，可是那种微妙的感情还不足以到达想要跟他一起过节、共享人间喜乐的地方。
所以去年的中秋节，师徒两人在渡尘殿里，一个看书，一个打坐，就这么度过了。
可是如今的秦否，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配得上一切的温柔相待。
他恨不得将人间最好的一切都赠予他的师尊。
对于秦否所说的下山去过中秋节这句话，牧尤感到十分陌生，以至于他的眸光都呆滞了一瞬。
往年的中秋佳节，他的两个徒弟都各回各家，渡尘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是习惯了的。
自从在十九年前来到清韵崖，他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的身边也只有掌门师尊一个人。可是师尊可不会带着他的弟子一起过节。
所以这么多年了，牧尤从来没有什么过节的意识。
如今听到秦否这么一说，他自是会感觉到陌生。
见牧尤犹豫，秦否又问道：“师尊难道不想看看山下的节日是什么样子吗？那里有花灯、有月饼、有爆竹烟花，还有眼花缭乱的玩具、小吃。师尊真的不想去看看吗？”
秦否口中所说的事物听起来有趣、新颖，陌生又美好。竟然让牧尤心中那个早在十九年前已经死去了的少年又活了过来。
他垂着眼睑沉思片刻，终于开口说道：“可去。”
他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带着犹豫和刻意压制住的渴望。
秦否见这以往冷面的师尊在此时暴露了一份少年心性，他欣喜若狂，不由得连带着说话的声音也放大了一些，“好，今晚徒儿陪师尊一起下山赏人间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