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后补给与战前杀敌一样重要,真武大军虽勇猛能战,但毕竟都是血肉之躯,一个拥有医术高超的后勤团队,不仅能让战场伤亡大大减少,还能鼓舞战士们二次抗战的能力。
真武军医数量不少,能『操』刀手术者不过半数,那些游刃有余、妙手回春的老医生则更是少之又少。
战事在即,夏笙很急
三营的医账内有些空『荡』,几个捣鼓草『药』的大夫,几个帮忙的『药』童,还有几只安逸叽喳的小麻雀儿,除此之外,没别的活物了。
虽说医账里头空『荡』不失为一件好事,但还未开战光景便如此萧条,夏笙这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儿。
“三营怎么说也有一百来万人,咋就这么几个军医”十一走进医账,瞧见这一目了然的清净,忍不住小声问身旁的紫雨。
温紫雨摇了摇头,她自是不知的,这问题,还得真武大军首席军医之一的魏夏笙来回答。
夏笙耳朵很灵,再小声的抱怨她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她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吐出几个字“会多起来的。”
“夏笙姐姐,你回来啦”
几个『药』童都不大,最大的也才十一二三岁,小的七八岁,各个天真活泼,三个女娃娃,三个男娃娃。
夏笙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嗯呐,回来了,还带来两个军医呢,今天收获很丰富。”
懂事的娃儿端来几杯茶,分别递给夏笙,十一,紫雨,让她们解渴。
“我就说咱们三营一定有会医术的大夫,这不,一下来了俩。”
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大夫笑着走上前,有礼招呼了十一与紫雨一声,道“两个朋友生得可真是俊俏,小姓阮,单名一个阳字,二品军医,往后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阮阳的微笑的确与天上的暖阳有得一拼,几百年未见,他的模样还是那般朴实憨厚,职位也从三品军士升到了二品。
“我姓刘,名显扬,二品军医,日后请指教。”又迎来一个中年儒士,留几缕青须,态度怡和自然。
“我姓李,单名一个勤劳的勤,初识医礼,还请以后二位前辈多多提拔。”
李勤是一个十六七岁的青少年,为人谦卑好学,腰间挂着三品军医的令牌。
“我黄杏儿,今年十一岁了”
“我是夏笙姐姐的关门弟子,张兰兰,今年十岁。”
“那我也是姐姐的关门弟子,我叫胡瓶儿”
“你们若要是夏笙姐姐的关门弟子,那我就是她本家亲弟弟,我也姓夏,我叫夏元宝”
“元宝你骗人,明明捡来你的时候没称姓夏的,现在你又给自己带帽子,羞羞”这个小女儿冲那个叫元宝的小男孩儿做了个羞羞脸的动作,接着才自我介绍道“我叫白『露』,你们可以叫我『露』『露』。”
五个孩子都争先恐后地自报家门姓氏,唯独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小男儿躲在夏笙身后,『露』出个小脑袋,张开一双渴望的大眸子,想上前,又怕生。
“阳阳,快去给新来的小哥哥打声招呼呀”夏笙抖了抖身后的小男孩儿。
六七岁的孩子本是最阳光最开朗的年纪,若非来时苦多,他又怎可能如此怕生
阳阳一双小手攥紧了夏笙衣角,摇了摇头,始终没有迈出第一步。
“你这孩子”夏笙苦涩地摇了摇头,又招呼其他闹腾的『药』童,吩咐道“好了,快别吵了,太阳马上就要西斜,再晒个把时辰差不多就该将『药』材收整入库,赶紧帮忙分拨去,今晚给你们煮好吃的”
孩子们很懂事,在美食诱『惑』前更加听话,上一刻蹦蹦跳跳,下一刻便各就己位,倒腾分拨起还未脱水的新鲜『药』材。
“让二位见笑了,一切都会多起来的”夏笙冲十一与紫雨笑了笑,又转身招呼道“我先为二位安排住处,等一切妥当后,再喊人去帮忙将你们职务调度过来。”
十一与紫雨跟上。
十一又瞥了一眼那些天真无暇的孩子,忍不住问道“魏军医,这些孩子都是从何而来的”
夏笙先道“二位不必拘束,以后叫我夏笙即可,”随后才回答道“我从京都赶往寒洲时,从一伙人贩子手中救下一批孩子,有家可归的送还了人家,无家可
归的便剩他们几个,我本想将他们寄样在一些人家,但时逢仙武变,每个家庭都生活拮据,无奈只有将她们带在身边。孩子们心灵手巧,捣『药』撵材干得细,呵呵”
夏笙瞥了一眼辛勤忙活儿的孩子们,一种欣慰浮上脸颊。
没几步路,夏笙便领着十一与紫雨走进一顶中规中矩的营帐,不大不小,干净整洁。帐内有三张床,一张已铺好被褥,剩下两张空着。
“这是我的营帐,以后你们就跟我睡在一起,咱们都是女人,应该不曾有避讳吧”
夏笙把话敞开了说,温紫雨和十一也不好隐瞒,都是女人,都是女扮男装的女人,再怎么装相也逃不过同类的眼睛。
温紫雨苦笑道“还请夏笙帮忙保密,我的同门师兄弟,以至于师傅都认为我是个男人。”
“我实在见不着哪个男人能有这等杨柳细腰,”夏笙淡淡一抹笑,又保证道“你们放心好了,军营里头大多都是男人,我也会让你们穿着女装到处走动的。”
说着她又转身在帐内一只矮柜中翻找着什么压箱底的东西。
“有了。”
好一会儿,她才从矮柜里抓出两块古『色』古香的“医”字令牌,抹了抹汗水,一人一块儿分别递给紫雨和十一,道“这个是以前的身份令牌,你们先戴着,回头我再找人做两块新的给你们。”
紫雨和十一接过令牌,紫雨先挂上,十一则举着令牌问“带上这个,我们的身份就不同了么有何不同”
夏笙点头道“不错,你们莫看这是三品军医令牌,但只要戴上它,走到哪儿都会遭将士们尊重;而且,真武有军令,战时戒备必须身穿重铠,但我们军医身份特殊,只要军医令在手随时都可便装;有了此令,即可在真武军营畅通无阻。”
十一眼前一亮“将军营帐也能去”
夏笙点了点头“能去”
十一心中暗喜,小心翼翼地将军医令在自己腰间挂好,打了三个死结才肯放心。
温紫雨这时问道“那我们洗澡的地方”
夏笙亦是个爱干净的女人,她神秘一笑,轻声道“我知道军营后方有一个水潭,今晚上我就带你们去洗夜澡。”
温紫雨和十一相视一笑,似乎在对说真可谓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安逸归于安逸,必要提及的是,军医不多,开战后会忙得不可开交,痛苦哀嚎与鲜血都是出自于此,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譬如有些的肠子都漏了出来,你们则要帮他塞回去”
夏笙举了好些经典的病例,光是口头转述便叫人恶心反胃,若是临床亲眼见着了“嘿嘿,若是你们亲眼见着了,能保证不晕过去已算是尚佳了。”
十一与紫雨各自咽了咽口水,心情十分复杂。
这时,账外传来一声呼喊“夏笙,听说蛮族公主来了嘞,要不要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夏笙矜持了一会儿,先是问紫雨和十一“你们想不想去看看热闹”
紫雨耸了耸肩,笑道“若是没有别的事,去见见那蛮族公主,算长长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十一心中“咯登”一声,一种担忧冲上眉梢,蛮族公主,难道是大哥与贺宰相口中要与商囚联姻的那个蛮族公主
“你呢,十一怎么了”紫雨轻轻推了推发愣的十一。
十一贝齿紧咬柔唇,『露』出一副如临死敌般的模样,道“去”
军营北门聚集了不少人,三十几营的校尉,大小军士掌管,整齐罗列的将士,唯独不见商大将军在场。
刘向站在主干道上,身旁是几位随行的尉官,表情严肃庄重,静静等待着大道驰骋而来的蛮族车马。
“让让,让让”
“挤什么挤,没见过公主么”
“夏笙姐姐,我也要看公主,我也要看公主”
夏笙,十一,紫雨,三人的身板儿实在太小,挤不过一排排堆如人墙的将士们。
“嗤不就是个公主么,有必要围这么多人么”十一抱着肩,在人群后头抱怨道。
“小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咱们不仅是看氏族公主,还看得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嘿嘿,将军大人可真是『性』福,带兵打仗还有能捞个公主做媳『妇』儿”
“不知道长得好不好看嘞,我看呐,那公主八成和暴恐兽差不多,张牙舞爪还欲求不满”
“你怎么知道”
“蛮族人不都张这样么”
“唉,那你这么说起来,不得苦了咱们将军了啊”
将士们可谓是津津乐道,『骚』话连篇。
十一捂着耳朵,恨不得冲上去,先拳打脚踢『乱』来一通,再『裸』地踩在这帮猪脑壳上宣誓主权将军正牌夫人
“经他们这么一说,我都有些好奇将军未来的夫人长啥样了,唉只可惜,人山人海,挤不进去呀。”温紫雨可惜叹道。
“夏笙姐姐,我们也想看公主,想看将军夫人”
孩子们都来了,且各个长着大眼睛,渴望着夏笙能带她们开开眼界。
夏笙咬着嘴唇,思想挣扎了一会儿,招呼道“你们跟我来”便带着十一和紫雨,以及六个『药』童往大门口的方向绕去。
“夏笙,这能行么门口两侧好像不让站人的。”温紫雨担忧道。
大门口两侧被守卫的士兵完全肃空,果真,还未等一行人走过去,几个兵卒便闪身将他们拦在跟前。
兵卒十分客气道“诸位军医大人,为影响迎宾布局,此处不予通行也不予滞留,还请后退。”
夏笙抬头瞧了一眼距离不远,干道上站着的刘向,接着抬手指了指,道“我不站在这里,我正面看可行”
几个兵卒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不说话,很坚决。
夏笙沉下脸『色』,刻意将自己腰间的军医令『露』出来,问道“难道凭我一品军医的身份也没资格去”
兵卒仍旧摇头“刘军师有令,除了尉官与九州盟长老,其余人都不能进,特别是这些孩子。”
带着孩子去迎接公主,公主瞧了,成何体统
紫雨轻叹一声,劝道“算了吧,也莫要为难将士们执勤,咱们挑个人少的地方也一样,反正是图个乐子。”
“可不行”
夏笙『露』出一副完全没商量的坚决态度,见她扯着嗓子,大喊一声“刘向”
刘向是魏将军的旧部,一听到魏小姐的声音,眼前一亮,耳朵一竖,闻声定位挪步而来。
敢在军营中直呼军师的名字,大有来头
兵卒带着惊讶恭敬让开一条道儿来。
“夏笙你何时来的,哎呀,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弄个比这还大的阵仗来接你”刘向含笑迎上来。
夏笙冷笑一声,暗道“假意惺惺。”
刘向笑不下脸,又问道“咋啦,找我有什么事”
夏笙撇过头,指着一帮孩子道“她们想看公主,挤不进去人群,你能不能想办法安排个位置”
夏笙的确成熟了不少,若换做以往的『性』格,哪儿还舍得与刘向多费口舌开,直接便带人闯进去了。
她怕刘向不同意,又说道“这些孩子都是要医账里的『药』童,来日也是要上战场的。”
刘向望着夏笙,望着孩子,望着紫雨和十一,轻轻一声叹,转身招呼道“你们随我来吧,但必须站在后面,不可嬉戏玩笑,不可打闹喔。”
“知道了”
孩子们异口同声,喜笑颜开
“嘘”夏笙笑着冲孩子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与紫雨,十一,各牵上两个孩子,往大门口走去。
微风扬碧草,落日照大旗。
宽敞的大道上终于出现了烨加氏族的兽车。
烨加乃蛮族最强悍的一个部落,烨加王乃蛮族联盟之首。
在真武人的眼中,蛮子的形象被定格为粗狂野蛮,然而那只是战争一面,试问哪个战场上的种族不野蛮
蛮人中的贵族,是否真的如大家认知的那般不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