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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来一个应聘的?”七七嘟囔着,“想要人的时候请都请不来,不想要人的时候一下子来俩,告示怕都泛黄了吧?”
“我看他们不是来应聘的,是来找茬儿的!”玉儿性子最烈,冲着一众姐妹道:“半夜三更造访,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咱将他们轰出去!”
“对,将他们轰出去!危难时刻不来,现在咱楼里哪儿还给得起他们工钱!就算是真应聘的也不要了,不要了!”
“对,不要了,识相的快自己走,否则甭怪我们不客气!”
“哼,和他们客气个什么劲儿?直接轰出去得了!”
众女娇颜生怒,横眉冷对的架势还不小呢!
丁媛最柔,脾气也温和,她挺身而出护在两个夜访乐师前,道:“你们先息怒,乐坊之事由我掌管,既然有人上门应聘,也不是没有门槛儿的,他们若过不了我这关那就请他们出去,他们若是真有本事也不妨留下,日后也有用处。”
“媛姐,我晓得你急于壮大乐坊,但你可不能荒乱选人,否则我不同意。”玉儿脾气虽烈性,也不是个无礼美人,姑娘们见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也叉腰当听曲儿。
丁媛点了点头,扭头对身后二人道:“你们可听见了,我是飞雪楼乐坊主人,认懂五音七律,你们的演奏不仅不能参一丝杂糅,还得说服这满堂人的耳朵,只等大家都一致认同了你们才算过关。”
站在门口的那人终于舍得将大门掩上,他缓缓走向众人,步伐就像是个醉汉,摇摇晃晃,蹒跚不定,又配之他那双忧郁的眼眸,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行尸走肉这样的人应该弹不出什么动人的音律,因为他自己都不已放弃为人。
当这个人走出黑暗后,众女子又不禁为之忧郁俊俏的容颜暗叹沉沦实在是个韵味十足的男人!他就像是黑夜中独自绽放的一朵花,高贵,忧郁,让人想入非非。
狄云枫睁大瞳孔,这个人他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一时间又不曾想起是谁。
“你们想听我吹箫?”那人发问,手里的却玉箫已搭上手腕。
丁媛竟不好意思去看那人的眼睛,便转下眼角想去瞧看抚琴之人,可这抚琴之人的深邃眼眸更让人望尘莫及……她轻咬柔唇生怕自己的气场大不过这两个外来之人:“你们,演奏前好歹将自己的姓名报上,我也好记着!”
“叶尘。”
“徐长歌。”
七七满怀期待道:“那既然你们一箫一琴,不如来一首琴箫合奏的《春江花月夜》如何?”
徐长歌却问叶尘道:“寒洲天寒地冻,《春江花月夜》实在不应景,不知叶尘兄可会吹《寒江雪》?”
叶尘道:“大雪纷飞,寒江独钓,有何不会?”
琴音起,似高山流水绕梁而走。
萧声起,似曾相识遇知音。
琴箫合奏十有九悲,二者缠绵悱恻不分你我,冥冥之中似见两只蝴蝶盘旋于空中。
在人间有一个非常凄凉的故事,大致是什么记不得了,只晓得两个爱而不及的恋人以你之姓冠我之名,最后化作蝴蝶翩翩起舞,比翼双飞。
琴箫合奏十有**歌颂爱情。
很难想象,两个男乐师竟将一段凄美的爱情诠释得如此透彻,特别是那持箫之人,萧音本萧瑟悠远,可从他口中奏出却像一把剜心之剑,直击人心,痛彻心扉!
琴音泛青光,箫声出红光,二者交集化作一道绚烂紫芒,紫芒中有博大精深的武力,振奋人心的魄力,甚至还有浩瀚无边的仙力!
狄云枫猛然瞠目,尽管满堂人都沉浸于琴音之中,但身为仙武同修的他却能将演奏二人体内流动的气息瞧得一清二楚!
吹箫者,体内金光回流,似无穷无尽,不枯不竭!
抚琴者,纯粹阳刚之体,天庭之尊,天宫之主!
狄云枫不敢多瞧二人一眼,生怕暴露心头杂念,这二人也好似沉醉在他们的天作之合中无法自拔,这二人应当是旧相识,他们就像是天涯卖唱之人一曲肝肠断,天河何处觅知音?
二人的境界与意境已达到无法赏识的地步,一众心思玲珑的姑娘们皆守着二人的合奏默默流泪。
“够了,你……你们过关了。”丁媛伸手,欲轻轻按住徐长歌的琴弦,可才奏起的乐声怎能说停就停?
“丁姑娘不要!”狄云枫欲出手阻止已来不及,徐长歌亦猛然一惊,制止的话甚未出口丁媛已手搭在琴弦之上!
“啪!”琴弦忽然崩断!
乐声戛然而止,同时一股斥力猛震四方!
“大家小心!”徐长歌惊呼!叶尘却出手急速,他一挥手,点化出一道屏障满堂人护在其中!
反震赤光乍现,撞击屏障焦灼三息,仅听“轰!”的一声,二者相互抵消,斥力瞬时充盈整座飞雪楼,桌椅横飞,瓷碗炸裂,仅片刻间四周一片狼藉!
满堂姑娘皆惊讶不要,待她们缓和之余,却发现尘埃之中丁媛正匍匐在地,七窍流血,不知死活。
“姑娘!”徐长歌深邃的眼眸中终于露出一丝愧疚,他赶忙将丁媛扶起,抬手一股至纯真气渡入其体!
许久,真气只让丁媛面容稍稍缓和,但她体内的生机却因五脏损伤而继续流逝……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救她!”徐长歌冲一旁的叶尘大吼道。
叶尘瞧见丁媛的模样,忧郁的眼眸愈加伤感,他依旧冷声:“我为何要听你的去救她?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死了便死了。”
“她因我而伤,那就与我脱不了干系!”徐长歌咬着牙,发狠道:“你到底救不救?!”
“救她很费力气。”叶尘口头虽说如此,但掌间已运起一道至纯至阳的仙力。仙力如寻主一般从丁媛七窍之中溜进去,片刻生机盎然的仙气抑住流失的生机,同时缓缓地修补起碎裂的五脏六腑……
旁人不敢多言,唯有紧张地望着叶尘与徐长歌出手相救
然而这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黑影婀娜苗条,身着黑色紧身劲装,其身上沾染的雪絮儿十分显眼,她落至玉儿跟前,柔唇轻启:“姐姐,木王府的已到青石路了。”
玉儿美眸一惊,瞧着堂中救人的两位乐师,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七七在一旁也听见此话,见她眉目一转,吩咐众人道:“快,将满屋子收拾收拾,待会儿咱去迎接贵客!”
一众姑娘十分默契,纷纷动用身形步伐将屋中狼藉浅面儿整理了一番。
“两位乐师既然已得到丁小姐的认可,那就证明已是我飞雪楼中之人,方才你们的琴音已传至巡逻的木王府耳朵里,他们若瞧见你们两个生人一定会发难,倒是飞雪楼将遭难,你们也少不了牢狱之灾。”玉儿边说着边朝楼上走去,“还请二位随我去楼上一避。”
叶尘斜了一眼门外,冷声道:“既然是官家人那我也不好轻易杀之,今夜就放他们一条生路。”他收回手中仙力,甩了甩流袖冲徐长歌道:“她的生命已无大碍,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吧。”言毕,转身随着雨儿上楼去。
徐长歌拦腰抱过昏迷的丁媛,连自己的古琴都不要了,他抬头瞧了狄云枫一眼,似乎在使什么眼色,之后也赶忙朝楼上走去。
狄云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方才徐长歌的意思他姑且认为是再说:你来收拾收拾烂摊子。
“哎呀,你们快点儿,快点儿,那个碗碎儿赶紧清理赶紧呀,莫让木三公子瞧出异样了……”七七像是临危受命,指点江山,忙得不可开交。
纵使飞雪楼里的小姐、侍女一齐整理,可方才的反震余力实在不小,整理了地上的还有楼上的,整理了楼上的还有房梁上的,总之依旧是一副乱糟的模样
“!”大门被人一脚踹开!雪絮儿飘飘而入,寒风阵阵凛冽,楼中炭火早已打翻,薄凉更凄。
十来个高头大马的带刀汉子冲了进来,没有哪一个不是趾高气扬的模样,他们的神色比大爷还要大爷。
来青楼的人一般都将自己视为大爷,来青楼的当官儿的人更将自己视为大爷中的大爷。屁大点儿个官差都能耀武扬威。
“哦?诸位差爷可是好久都未光临飞雪楼了。”七七一改妩媚容颜,笑脸迎了上去。
差人各站两旁,恭敬相迎缓步而来的头头儿 。
差人头子相对各大官差而言并不算高,其外披雪毛大衣,内穿绿金蟒袍,他的袍子本可以将身子全盖完,可他就要将袍子敞开,刻意露出其腰间悬挂的那一块血玉色的刻着“木王府”
三个大字的腰牌。
这人看起来十分随和,玉面郎君,面若冠玉,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其实从这些细节上便可瞧出他的表里不一。
狄云枫眯了眯眼睛,不出意外的话,此人当是个伪君子?
真小人还配得上坦诚二字,可伪君子实在不堪入目。
“哟?奴家见过木三公子!”七七不仅行礼,还让身后迎宾的姐妹行礼,只听众女一齐欠身道:“奴家见过木三公子。”
木三公子,商宇申,木王爷膝下义子排行老三,乃凉城策士统领,负责维护凉城治安。
可一个策士统领何不上战场冲锋杀敌,非得在这座凄凉的城中养老看门?
商宇申眼中稍带满意之色,他瞟了一眼众颔首的姑娘,最后将目光留在了狄云枫的身上,他紧着眉头,眼中的满意渐渐消散。
狄云枫一个男人,站在一众花丛中自然十分显眼,自然要遭人嫉妒。
“他是谁?为何不跪本世子?”商宇申指着狄云枫,问七七道。
“他……?”七七偏头瞧了一眼身站挺拔的狄云枫,赶忙冲之使了几个妥协的眼色。
狄云枫纵使瞧见也当做全然不知,反之大摇大摆走上前去,以抱拳行礼道:“在下是从青洲流浪而来的人,姓白,名莫离。”
商宇申盯着狄云枫的抱拳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是江湖中人?”
狄云枫高声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大家都是江湖人,只是在下一直在流浪罢了。”
商宇申听出了狄云枫话中的讽刺意味,声音阴寒道:“小子,那你可知晓你自己流浪错了地方么?”
狄云枫嘴角微微一翘:“有明月的地方就有天涯,有天涯的地方就有浪子,我想今夜不仅有明月还有飘雪,我应该来对了地方,这地方美不胜收。”
商宇申眉宇之间隐隐含怒:“小子,我知晓你们这些江湖人士的脾气都很冲,但我可明确的告诉你,此地是木王府的地盘儿,就算你是个无拘无束之人也得给我乖乖听话!否则
……哼,我让你吃一辈子牢饭,永不见天日!”
狄云枫可并不打算妥协,当着这么多美人儿的面子就算咬紧牙关他也绝不会妥协,只见他潇洒地打了个响指“锵!”蝴蝶出鞘,恰好飞入他的掌心,他笑看商宇申道:“木三公子,我们江湖人自然有江湖人的规矩,若我做错了事甘愿受到责罚,可我若没做错事,却非有人要无理逮我,我不认,我手头的刀也不认!”
差人一见狄云枫亮了兵器,自行拔刀,蜂拥而上将狄云枫团团包围!
“小子,你想要理由我可以送你一千个,一万个!就凭你方才的那一席话,我就该讲你抓进牢里,让你尝尝凉城特有的‘极冰盛宴’!”
商宇申又抬起手,准备发令将狄云枫拿下,这时,七七闪身挡在狄云枫身前,带着几分娇羞,责备商宇申道:“三公子大半夜来踹我飞雪楼的门,还要带走好不容易等来的大主顾,您……您这时纯属要断了我么你这帮姐妹的活儿呀……”
七七说时眼角的泪花儿也跟着落了下来,美人泣泪,何不叫人心碎?
商宇申倒是怜香惜玉的主儿,他柔情似水地抹去七七眼角的泪花儿,并柔声道:“七七你莫哭,此人来历不明,你让他住进店里必是个不小的祸害,不如就让本世子将他带走,一番审讯后,若确认了他好人的身份我大可放他回来。”
入了大牢,用了酷刑,谁还能活着回来?
“再说,我方才隐约感受到一丝异样气息,来源与方向便是你们的飞雪楼中。我们都是飞雪楼里的老主顾便不再进入搜人,还请你们给我个解释,否则我就将这小子带走,冒名顶罪!”
商宇申指着狄云枫,光明正大地说出“冒名顶罪”这四个字,的确,冒名顶罪是用来消灾解难的最好法子。
七七咬着柔唇,神色中有万般为难,她不敢去瞧狄云枫的神态就足已证明她已做好对不起狄云枫打算。
狄云枫沉着脸色,他有男子汉的担当,故从来不对姑娘们自私,而且他有半分之一百个信心,自己倘若着了道儿,那两位神仙乐师也绝不会袖手旁观。
“好!此事你们非要来找白某,那白某只好奉陪到底!”他扬起下巴,一边是睥睨木王府众人,一边是指着飞雪楼门外:“在这里动手多不方便,有种地就在外头与老子大干一场,我一个单挑你们全部!”
“哼!果真是江湖浪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商宇申鼓着腮帮子,他那暴戾的面容上哪儿还有什么翩翩公子的模样?他挥了挥手,撤出守在门口的官差道:“你们就出去看着,对付这小子我一个人足矣!”
狄云枫冷笑,提刀跟上,楼中姑娘们纷纷为狄云枫的大义而感动,她们围拢在大门口,关切地等待着狄云枫与商宇申的较量。
商宇申武力已过天脉,战胜只有生脉的狄云枫最多不过三记铁拳。
狄云枫紧握着蝴蝶,刀,虽说他有信心徐长歌会出手搭救,但单挑比试的悬念实在太小,或许未等徐长歌出现,他就可能遭商宇申几拳活活打死!
“小子,今夜你很不走运嘛!”商宇申只伸出一只手,攥拳,霎时一道震慑空气的内力充斥在拳头上!
“那就来试试看!”狄云枫跨开步子准备迎击。
但就当二人纷争一触即发之时,一缕寒风卷起千层雪,化作雪墙拦在二人中央,下一刻便听一个清脆的女声道:“生命不易,何必殊死搏斗?真刀真枪的,伤了谁都要不得。”
狄云枫动了动耳廓,这个声音,似曾相识。
商宇申必然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应是他也要敬重之人,他很识相地收敛起自己的内力,并冲着夜空喊道:“于姑娘既已到来,为何就不肯现身让在下一见?”
世子改称呼自己为“在下”可见这于姑娘的身份不低,可一个青楼女子的身份再高又高得到哪儿去?
也许并不是这于姑娘的身份高贵,而是商宇申自我愿意降低身份。
男人会愿意折腰于女人的石榴裙下,必然是为之风姿所倾倒,那这么说来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于姑娘,是个大美人儿。
狄云枫眼前一亮,也学着商宇申的口吻喊道:“于姑娘何不现身来主持公道?”
于姑娘‘呵呵’笑道:“公道?我可不主持公道,只是你们要在我家门口打架,万一损了什么,我多划不来?”
狄云枫挑眉道:“如此说来于姑娘还是个对家负责人之人了?”
于姑娘道:“自然是。”
狄云枫理所当然道:“那我在你们家拢共缴纳了两千里银子,要在这里住几个月,你是否要对你们的客官负责?”
“哦?你付了两千两银子?”赵姑娘的语气稍稍有些惊讶。
七七跳出门槛儿,点头回答道:“没错,白公子亲自付了两千两银子,一千五百两房租,五百两消遣费,我柳七七亲自记的帐,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