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君婥瞟着尤鸟倦犹豫少许,似乎琢磨着是否真让他少只手也好,不过终究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倒不是她忽发善心,而是深知风萧萧素来性子诡异难测,天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一切还是小心为妙,若真将尤鸟倦害得惨了,却没弄死,将来自己再落到这妖人的手里,那才真叫倒血霉呢!
风萧萧起身笑道:“没事就好。你先去歇息。”
待傅君婥离开后,他才咬着牙向风雪道:“我们这就去高丽人那儿,若真是他们掳了秀芳……我设法在前面救人,你跟在后面杀人!”
风萧萧面上杀意十足,风雪却十分不看好此行的结果。
要知她刚击毙“武尊”毕玄,还如入无人之境的杀入皇宫,十分怀疑高丽人究竟还有没有胆子敢承认是他们掳走的尚秀芳,不怕傅采林也被她干掉吗?
要换成是她,定会打死不认,免得留给本就敌不过的敌人,一个大开杀戒的借口。
不过风雪刚被狠狠训斥一顿,正羞恼自己办事不力,放跑了杨虚彦,才害得主人如此进退失据,这时自然不敢再吭声扫兴。
……
高丽使团上下早已人心惶惶。
傅君嫱就算作为最受傅采林宠爱的幼徒,也没了往日的张扬模样。
她正鼓着香腮,一副悻悻然不能释的样儿,不依道:“师姐,刚才你干嘛不和我一起劝师傅?为何向李渊上表辞行?大师姐怎么办?裴矩那恶贼到底还杀不杀?邪帝风后呢?杀了咱们这么多人……这就不管了?”
傅君瑜和傅君嫱同样一身如雪白衣,依旧神似傅君婥,只是较以前显得更为清减。
她一对秀眸默默含怨,注视着傅君嫱,叹息一声,轻轻道:“你没听师傅说么?风后应该已超越大宗师的境界,离武道巅峰也只有一步之距,堪比上代邪帝向雨田,已远非人力所能拒……”
傅君嫱不信的打断道:“她是败杀武尊毕玄不假,但依然被三千禁军的强弓劲弩生生逼退,哪有传说中那般纵横无敌?大师姐当初刺杀杨广,都曾于皇宫内杀进杀出呢!依我看,师尊他老人家就该答应秦王……”
“住口!”傅君瑜俏脸色变,厉声呵止。
傅君嫱虽然深受傅采林爱宠,平常颇有些骄纵娇蛮,但二师姐真要发起火来,她仍不免心生畏惧,忍不住垂下头去,低嗔道:“人家哪有说错嘛!”
“汉人的话绝不可信!什么被弓弩迫退?哼!这是强言粉饰,这是想拿师尊去为他们挡剑!”
傅君瑜恢复平静,道:“李唐皇宫里又不是没有高丽王派去的人。风后分明是追着影子刺客杨虚彦闯入皇宫,一路上根本如入无人之境,无论刀枪剑矢,皆离体三尺便无法近身,要么脱手、要么坠地,这是何等惊人功力?”
傅君嫱瞪大了俏目,一脸不能置信,忍不住道:“真的假的?”
她嘴上说着疑问的话,心里却信了,不然傅采林身为高丽大宗师,就算毕玄被风后败杀,他也不至于如此不管不顾自己的颜面,就这么灰溜溜的离开长安。
傅采林定是深知自己已无法抗拒风后,为了给高丽保留元气,绝不能像毕玄一样身陨长安!
要知高丽并不是强大的突厥,一向国小力弱,内忧外患,若没傅采林这个大宗师压制,高丽、新罗、百济三国立马就能打起来,到时朝/鲜半/岛局势危矣!
傅君瑜肃容道:“绝无虚假!为了将这消息从已戒严的皇宫传出来,不但牺牲了三人性命,连忍辱负重,委身李渊的……唉!”
她含糊的说出一个名字,傅君嫱听后默然不语。
能嫁到中原世家大阀乃至皇家的女人,都属高丽王室,在国内无不身份尊贵。就为了这么一个情报,不惜牺牲自己,可见这消息沉甸甸的分量,不容置疑!
傅君瑜续道:“当时杨虚彦躲入太极宫,庞大的宫殿,让风后寻无可寻,这才不甘退走。李唐上下自然不会说自己被人杀得无计可施,只说她被诛邪队加禁军逼退,其实李渊早吓得惶惶不可终日,令太子监国,让秦王来诓咱们高丽人卖命流血,他自己则找了个由头,跑去东大寺躲着,寻求佛门庇护。哼!”
傅君嫱日常顽劣,不理实事,哪知道其中还有这些曲折的过程,不由听得瞠目结舌。
傅君瑜冷冷道:“毕玄一死,可达志顿失庇护,师尊临行前定会寻他一趟,逼问出大师姐的下落,量他不敢不说。至于奸贼裴矩……西突厥国师云帅秘密来长安潜藏多日,一直未曾露面,其实在暗里搜寻裴矩下落,东西突厥历来不和,所以他一早便秘密寻上师尊相助。”
她压低声音道:“近日石之轩多番在西寄园附近露面,虽然无法跟踪,不过数次下来,终也露了破绽,云帅打算趁其不备,掳其女儿相胁,到时再由师尊出面压制,不愁裴矩这奸贼不束手待毙,以偿我高丽血仇!”
裴矩乃是杨广三征高丽的罪魁祸首,傅采林这三名弟子,皆是当年战乱导致的孤儿,所以三女都对汉人怀有深仇大恨。当初傅君婥来到中原,便曾数次刺杀杨广,还抛出杨公宝库,想彻底搅乱中原形势,皆因血仇之下,根本无可不为。
傅君瑜最后叹道:“本来师尊打算诛杀裴矩后,便立刻回国,用汉人话说,坐山观虎斗,并联络突厥、铁勒、吐蕃、党项、吐谷浑、回纥各国,只待中原南北交战焦灼,难解难分时,便可多方出兵,趁虚而入!”
傅君嫱忽然娇笑道:“既然毕玄已死,以师尊他老人家的威望,正可合纵连横。”
“晚了……一切都晚了,师尊原话,说邪帝此人实在厉害,人人都知道他来长安不安好心,可仍让他翻云覆雨。关键是他竟不知不觉中,完全拿捏住了李唐的局势,若突厥来攻,只怕长安立马风平浪静,有力拒敌,若宋阀来攻,则……”
傅君瑜摇着头,几乎说不下去,又叹口气才道:“照现今中原的局势看,宋阀正在长江边厉兵秣马,魔门崛起,佛门颓败,一旦宋阀北伐,李唐只怕会迅速崩溃。域外各国,谁也来不及反应,到时中原抵定,便再难有可趁之机。”
傅君嫱焦急的道:“那怎么办?”
傅君瑜丧气道:“各国使节齐聚长安,本来是最好的联盟时机,但邪帝破围,风后出世,已令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纷纷推辞不见,结盟出兵的事,也没了下文,尤其武尊毕玄战死,草原各族必定士气大降,颉利可汗也未必再敢出兵。”
她面上露出一丝苍凉笑意,缓缓道:“如今中原大局已定,师尊他万念俱灰,只想尽快找回大师姐,并杀死裴矩,然后马上回国,以他无上的智慧平息半岛上的纷争,不然中原一统后,必将再打我高丽的主意,若不能一致对外,我族危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