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在房内提阿朱疗伤,风萧萧自是不还混在其中,于是门外相候。
木婉清负气而走,风萧萧本以为她不过是发发女儿家的小脾气而已,一会儿就该回转了,哪知久等不至,直到天黑也没看见人影。
待到暮色渐笼,店内将要熄灯之时,风萧萧满心担忧,再也耐受不住,向屋里招呼了几声,径直走了。
木婉清这么长时间不归,八成遇上什么不测。
不论是鸠摩智,又或是慕容博,其实都在左近,他们哪个瞧见她都是糟糕之极,绝不会放过。
风萧萧沿途询问行人,自是无人瞧见,一路到了镇门口,正在打烊的商贩倒是说见过此女。
因为临近天黑,大都进镇的多,出镇的少,更何况木婉清姿势过人,他不免都多瞧了几眼,还在想这等娇媚少女晚间孤身出镇,难道不怕会遇见危险。
风萧萧自是舒了口气,起码知晓木婉清不是遭人所掳,并没有身不由己,转念又是莫名其妙,不知她为何忽然不告而别。
镇外尽是荒山密林,就算明月初升甚亮,也照不透山间的暗沉深邃。
风萧萧漫无目的的找寻了一阵,心内怒气渐起,想道:“亏我当你是好朋友,一直尽心尽力的维护,你却连招呼都不打上一声,不声不响的就走了,实在过分,亏得我还如此担心你!”
当下寻了处干燥的凸地,升起了一堆旺亮的篝火,盘坐休息。
心底虽是不悦,却又隐隐盼着她会顺着火光找来。
暗道:“到时我定会好好骂你个狗血淋头,也好出了我这口恶气。”
山风不时吹拂掠过,篝火抖动间,点点星火噼啪着跃起,然后黯灭,亦如他的心情。明暗不定。
只听得蹄声得得,一头驴子忽地闯入视野,一人骑在上面不住抽泣,泪涕满面。还不住乱抹。
风萧萧盘坐如山,不动声色的瞧着他行近。
那人骑到左近,一个翻身滚了下来,拖泥带水的俯到了篝火之前,嚎啕大哭,声泪俱下的甚是悲切。
风萧萧一阵无语,心道:“看你也一大把年纪了,却如此做态,莫不是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人大哭了一阵。呼天抢地的道:“小娟,小娟,你怎么抛下我就走了,让我去哪找你。”
风萧萧心道:“原来是死了女儿。”
这时又传来马蹄声响,两骑自南往北奔来。看见篝火,登时转向,直直而来。
那人马上不哭了,一个激灵翻身而起,翘首而望,双目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极是耀眼。欢喜的呼道:“小娟,小娟,是你吗?你来找我了?”
一骑喝道:“师兄,你怎么跑出这么远,快跟我回去罢……”,却是瞧见了风萧萧。住口不言。
风萧萧转目望去,只见这人白发如银,满脸皱纹,心中一愣,想道:“这老婆婆年纪都一大把了。竟然叫什么‘小娟’。”
骑驴那人喜不自禁的叫道:“好好,我当然跟着你走。”,一下跳上了驴子,撒欢似的奔去。
另一骑上是个矮个子老头,冲着风萧萧遥遥一拱手,道:“叨扰了,告辞。”
风萧萧随意的点了点头,转眼瞧向南面,见远处隐隐可见点点火光,心道:“原来后面还有一伙人,看来是错过了宿头,正往镇里赶呢。”
那小娟却道:“告什么辞,他们一会儿不就过来了,咱们干嘛要跑冤枉路。”
矮个子老头点头道:“阿慧说得不错。”
风萧萧心道:“你怎么又叫她‘阿慧’,啊哟!这两人莫不是太行山的谭公谭婆夫妇,那个疯疯癫癫的骑驴人莫不就是那个赵钱孙?”
这三人尽是被请去丐帮作为证人,指证乔峰乃是契丹人。
当时风萧萧已然被押走,并未与他们照面,此时想起,全是脑中记忆的缘故。
三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
赵钱孙絮絮叨叨的绕着那谭婆转个不停。
谭公坐在旁边,满脸怒气,却又无可奈何。
风萧萧撇了撇嘴,心道:“好狗血的三角恋……后面跟着的那伙人,八成就是丐帮的那些个长老了,他们定是赶去参加聚贤庄英雄大会……木婉清莫不是被他们给擒住了?”
那谭婆估计是被赵钱孙缠得不耐烦了,向风萧萧问道:“小伙子孤身在野外露宿,自是艺高人胆大。”
风萧萧微微一笑,道:“还算过得去,自保应当无虞。”,心道:“以我的武功,天下大可去得,自是不怕,木婉清却是个半吊子,也不知她‘凌波微步’练得怎样了,会不会难以自保。”
他完全是关心则乱,木婉清的武功其实并不低,比之丐帮长老或许颇有不如,但一定不在大半舵主之下。
在江湖中绝对称得上高手,否则当时也不能在王家众多人手的围追堵截下,千里迢迢的逃回大理了。
火光愈近,黑影绰绰中有一顶素白的小轿尤为显眼。
打头的一人,正是那个被坑得极苦的徐长老。
自那日以后,丐帮众人不敢当面说什么,背后却议论纷纷,各种流言蜚语尘嚣而起,让他百口难言,解释不行,不解释也不。一世英名付诸流水,自是将风萧萧给很到了骨子里。
远远瞧见,不由得扯着嗓子喊道:“风萧萧!”,其声音之扭曲、尖厉,倒像是个太监一般。
风萧萧站起身,左右看了看,并未瞅见木婉清,不由很有些失望,抬起下巴,笑嘻嘻的道:“原来是人老心不老,最爱吃嫩草,宝刀仍在光,神枪还未倒的徐长老。”
“我和你拼了!”,徐长老颈部青筋粗爆,双目赤红如血,张着双手猛扑而来。
丐帮众人正自严阵以待,见他突地冲出,立时紧追而去。
风萧萧转目一扫,心道:“好家伙,全是九袋长老,哦?还有几个不是乞丐。”,忽地眼光一凝,喝道:“我的剑还来!”
当下一个错身,避过了数名徐、白等数名丐帮长老,直向小轿旁掠去。
那里停有几名骑士,其中一马空鞍,身侧挂得正是玄铁剑。
当中那名骑士抬手虚招,道:“且慢!”
风萧萧怎会理他,去势没有稍减,探手抓去。
旁边五骑同声齐喝,翻身前跃,半围着站定,各自双手虚挥,或拳或掌,陡然间掀起了一阵狂风。
风萧萧抬手一拍,风势立止,眨眼间倒卷反袭。
中间那骑本还老神在在,安坐于马上,见状既怒且惊,身形蹿动,落于五人之前,左右不住连拍,将涌至的劲风股股击得粉碎。
风萧萧“咦”了一声,心道:“这人武功不低,想要拿下他,少说也需好几十招。”,脚下飘忽着一踏,倏然转到了他的身后。
那人只觉双目一花,就失去了敌人影踪,自是骇得胆战心惊,全身功力猛地提起,如火山爆发般喷涌而出,整个人飞速一旋,双拳绕身横扫。
风萧萧却并未攻他,左抓右踢,直接将面前五人打了个东倒西歪,然后一个大步跃到马前,抓起玄铁剑哈哈而笑,不住轻抚,心情大畅。
人之大喜,莫过于失而复得。
五人被打得晕头转脑不说,又被接踵而来的拳风一阵冲击,立时东倒西歪,全是面上酡红,如醉酒般晃晃悠悠的站立不稳。
“在下泰山单正。”,那人目中闪过一丝羞恼,但仍强压下怒气,抱拳道:“因为阁下和丐帮多有不睦,是以应丐帮众位长老的托付,保管这柄剑,直到交还。”
风萧萧倒是吃了一惊,侧头而看。
丐帮诸位长老已经将徐长老合力拦住。
白世镜朗声道:“阁下终究帮了咱们一回,恩是恩,怨是怨,一码归一码,敝帮虽然全是叫花,却也不会贪图他人的宝物。”
风萧萧略一沉吟,心道:“也对,丐帮中虽有不少奸人,但也有不少侠义的汉子,不会全然的是非不分。”
赵钱孙冷不丁的道:“什么恩是恩,怨是怨,分明是一开始有心昧了去,后来见人家太过厉害,巴巴的不想得罪,又拉不下面子,这才将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铁面判官’。”
丐帮诸位长老并未勃然大怒,除了白世镜面色通红,徐长老怒意不消之外,其他既然都是尴尬的呐呐不言。
风萧萧顿时大生好感,暗道:“八成是白世镜取了我的玄铁剑想要占为己有,却被其他几名长老合力给拦住了。”
当下颇为不好意思的冲单正行礼,道:“小子年少冲动,多有得罪,望单前辈请勿见怪。”
然后将正在晃悠的五人一一扶好,连声道歉。
单正怒色收敛,道:“既然是误会,就此罢了。”
风萧萧笑着圈形一礼,反正玄铁剑已经拿回了,他才不在意这些面子上的功夫。
这是白轿的窗帘微微一动,掀起了一角,露出了一双黑宝石般的双眸,秀而含媚的瞥来,极是好看。
风萧萧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轿中的这女人应该就是那个艳若桃李,毒若蛇蝎的马夫人了,不过旁的不知,这双眼睛倒是既好看,只是仍比木婉清差些,她的眼睛才是真的极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