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为了躲避官府中人,并不走大路,自然是哪里偏僻,就往那走。
一路之上,韦小宝言语诙谐,不时得插科打诨,绕着弯子嘲笑茅十八。
风萧萧跟在后面甚觉有趣,心下盘算着怎么结交两人。
当听见韦小宝扯了一通“沐王府传奇”的斗兽棋版后,便故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茅十八连忙转身,将刀横在胸前,问道:“阁下何人,跟着我们做什么?”
风萧萧身着蓝布道袍,气质不凡,但看起来不像是道士,又背了把剑,并不像是官府中人。所以茅十八言语还颇为客气。
风萧萧既作了道士打扮,觉得自己也该像道士一般作态,于是笑道:“风尘遇仙,缈缈云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你走得,难道我走不得?”
茅十八大怒,如今所在的地方,不过是一条小破水沟旁,别说是大路了,说这里像条路都很勉强。这个人还在那里吟诗,这不是调侃他吗?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刀,将韦小宝扯到了身后,叫道:“阁下何必装糊涂,这里哪有大路?”
风萧萧有些尴尬,他尽顾着拽文了,倒忘了注意周围的环境,忙拱拱手,恭维道:“刚才酒店之中,好汉身上早已负了伤,仍是激于义愤,痛斥汉奸,令人好生敬佩。”
茅十八怒容稍敛,道:“我生平第一个痛恨吴三桂,只可惜这恶贼远在云南,没法找他的晦气,今日打了他手下的小汉奸,当真痛快。”
“在下风萧萧,很是钦佩你这样的好汉。刚才没来得及出手,便不好意思搭话,一直跟着好汉,就想找机会交个朋友。”又看了看韦小宝,笑道:“刚才听见这位小兄弟讲了遍沐王府传奇,觉得很是有趣,所以才笑出声来,惊扰好汉,还请勿怪。”
“我叫茅十八,这是我兄弟韦小宝,人称小白龙。”
风萧萧行了一礼,夸道:“韦兄弟机智过人,是一位人物。”
韦小宝十分高兴,也学着拱了拱手,说道:“风兄弟也是一个人物。”看了眼茅十八,又加了句:“茅兄弟也是一个人物。”
风萧萧笑了笑,掏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说道:“这是上好的白药,内服外敷均可。”
茅十八道了声谢,接了过来,解开用布缠住的伤口,将药往伤口抹了点,立刻就止住了血,并且马上就不疼了,反而有种清凉感,便道了句:“好药。”
风萧萧舒了口气,总算是和韦小宝搭上关系,今后只要跟着他就行了。
当天晚上,三人便在一家农家借住,茅十八将养了十来日,身上各处伤势才大好,这才继续上路。
不一日到了京城,已是午后。
茅十八嘱咐韦小宝,说话行动必须小心,京城之地,官差耳目众多,别露了破绽。
韦小宝道:“我有什么破绽?你自己小心别露出破绽才是。你不是要找鳌拜比武吗?上门去找便是了。”
风萧萧接口问道:“茅兄弟,你来京城是来找鳌拜比武?”
茅十八苦笑不答。当日说要找鳌拜比武,只是心情激荡之时的一句壮语,他虽然鲁莽,但毕竟在江湖上混了二十来年,岂不知鳌拜是个大官,怎么会和他来比武?他的武功不过是个二三流角色罢了。韦小宝不是武林中人,还能想办法糊弄过去。但他根本看不出风萧萧的武功深浅,绝不是普通人,这下面子可丢大了。
于是拍了拍肚子,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今日赶路甚急,未吃午饭,不如我们先填饱肚子再说。”
三人来到西城的一家小酒店中,要了酒菜,吃喝起来。
忽见酒店外走进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大概六十来岁,面色蜡黄,躬腰曲背,不住咳嗽。小的只有十二三岁,低眉顺眼。两人穿的古怪。
风萧萧抬头看去,心中一凛,暗思道,这老者两眼神光内敛,走路点尘不扬,内功修为深厚,竟然是个精通内家拳的一流高手。但是咳嗽不断,应该是体内阳气不足,又强练阴阳相济的功法,想阴中生阳,以至伤了经脉。京城之中果然是卧虎藏龙,才到没多久,就遇见了这种人物。
茅十八低声说道:“这是两个太监,咱们不要招惹他们。”
老太监耳朵动了动,瞧了过来,但是却突然一阵猛咳。
风萧萧暗自犹疑:“这个老太监是个内家高手,又不停的咳嗽,莫非他就是海大富?”
老太监用酒融了点药,喝了下去。过了片刻,突然全身痉挛抖个不停。那小太监想让他再服一剂药,却被老太监阻止。
店门口脚步声响起,走进七名大汉。都是光着上身,辫子盘在头顶,全身油腻不堪,晶亮发光,个个肌肉虬结。
七人分作两桌,大声叫嚷:“快拿酒来,牛肉肥鸡,越快越好。”
风萧萧只扫了一眼,就知道这些人虽然身强力壮,但是动作迟缓。就算没到清朝之前,也能轻易打倒他们,更别提现在了。便不再注意他们,而是继续观察老太监,琢磨他的弱点。
这时候,酒保忽然哇哇乱叫,被那光身大汉,举起丢出了门外。
茅十八低声道:“这是玩摔跤的。他们抓起了人,定要远远摔出,免得对手落在身边,立即反攻。”
风萧萧点点头,觉得他武功不行,但还是有些眼光的。
韦小宝原来也被人这么欺负,顿时有些不爽,眼珠一转,转头问过了茅十八。知道这七个人不是他对手之后,就拍着桌子开始挑衅他们。他嘴皮子的功夫相当了得,还没说上几句。就让他们和茅十八打了起来。
茅十八左劈右踢,瞬间就打倒两个,其余五人大骂着扑了上来。他身形灵便,使开擒拿手法,肘撞掌推,顷刻间又打倒四个。
剩下一个瞅准机会,将茅十八举起,要把他往石阶上摔。
茅十八双脚连环,噗噗两声,都踢在他胸口。
那大汉口一张,鲜血狂喷,双手立时松开。
茅十八双掌一招回风拂柳,斜劈而出。
喀喇一声,那大汉断了几根肋骨,趴在地上。
茅十八拉住韦小宝,向风萧萧招呼一声:“快走!”便发足往酒店门口奔去。
那个老太监忽然起身一闪,就到门口拦住了茅十八。
茅十八伸手往老太监右臂轻轻一推,想要将他推开。不料手掌刚和他肩头相触,只觉全身巨震,不由自主的向旁跌出数步。右腰撞在桌上,那张桌子登时倒塌,这一下带着韦小宝也跟着摔了出去,大叫到:“哎呦呦,我的妈呀,痛死人了。”
茅十八只觉全身发烫,好似那火烧一般。他心下大骇,知道这次多半遇上了高人。
风萧萧看见茅十八受了伤,登时起身抬脚,运力足下,猛然一蹬,直向老太监冲过去。
老太监大惊,急忙侧身一闪,想要避开。同时双手平在胸前,运劲向前猛推。
风萧萧停步扭身,绕过正面,右脚往前一踏,右拳斜击面门。
太快了,老太监大骇,勉强抬手一挡,“啪”的一声,却被打得后退了几步,踉跄几下,才运力站住。
茅十八目瞪口呆,他哪里知道风萧萧这么厉害,张大嘴巴,呐呐的说不出话。
韦小宝却不知道这些,还在旁边嚷嚷着叫疼。
老太监喘了口气,咳了一声道:“阁下真是好功夫,敢问尊姓大名?”
风萧萧怎会报上姓名,而是大声质问道:“阁下不声不响便袭击我这位兄弟,是何道理?”
老太监又咳了两声说道:“在这京城天子脚下打伤了人,就想一走了之,又是何道理?”
风萧萧冷笑一声,道:“刚才那些玩摔跤的便没打伤人吗?”
老太监缓缓说道:“他们打了人,自有他们的主子来处理,哪里轮得到外人来管。”
风萧萧活动了一下手臂,说道:“那你打了人呢?”
老太监苦笑一声,知道不能善了了,也暗中提起内力,道:“我自然也有我的主子。”
茅十八这时终于缓过气来,扶起身边的韦小宝,问道:“你没事吧?”又扭头叫道:“风兄弟,小心点,这老头好厉害。”
风萧萧冲他笑了笑,又看了眼韦小宝,然后对老太监说道:“你打我兄弟,我就打你。”
话音刚落,身体便如离弦之箭,直冲过去。
老太监见他速度太快,知道不能留手了,全身突地一凝,也是快速前冲,左手缓缓画圈,右手则画着弧,由上往下似劈非劈。
风萧萧在离那个老太监两臂之时,身子一侧,突然打出两拳,一拳打腰,一拳横向打脖子。
老太监用尽全力连挡两下,感觉手臂剧痛,知道不能再硬挡。身体一转一冲,就要闪到风萧萧背后。
风萧萧向后扭身,右拳由上往下,“呼”的一声,向后猛劈,速度奇快。
老太监无奈,只能双手交叉,往上一架。“砰”的一声,被打桩似的打中,身体一矮,打得两脚陷入地板中。
两人同时喷血,都急忙后退了四五步,暂时无力交手了。
店内寂静无声,众人都是一脸骇然。
地上留下三个洞,一个是风萧萧最后一拳发力时,右脚踩出来的,另外两个是老太监招架时,被硬生生锤进去的。要知道这是青石的地面,不是木头的。
这时,老太监突然向旁一转,一个跨步,一手一个,擒住了两人。他并不想与风萧萧硬拼,刚才之所以冲了过来,就是想擒住茅十八与韦小宝。
风萧萧心叫不好,直接飞身一拳轰了过去,希望能让他出手格挡。
老太监抓着两人向后急退,大叫道:“住手!”同时暗用内劲袭向两人。
茅十八是条硬汉,虽然疼的面容扭曲,但就是不出声。韦小宝就不行了,喊得那叫一个姹紫嫣红。
风萧萧的拳头离那个老太监只有一臂,拳风吹的他恨不得闭上眼睛,但终究是停住了。
老太监心惊肉跳,方才他离两人只有两步,而风萧萧离得却足有十步。他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风萧萧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开条件吧,别太过分。”同时暗自小心,这个老太监心机太深,别又被他阴了。
“阁下武功高强,实在令人心服,看阁下使的好像是华山的破玉拳吧!”老太监缓缓说道,他有人质在手就不急了,巴不得拖得久些,等官兵来,就胜算在握了。
风萧萧心头一跳,面上却只是淡然一笑,道:“你快点开条件吧,小心我玉石俱焚,大不了事后我随两位兄弟一起上路便是了。”
茅十八激动得大叫道:“兄弟说得不错,不用管我们,干掉这个老乌龟,我们黄泉路上再来一起喝酒。”
韦小宝虽是吓得满脸发白,但还是强撑着说道:“好兄弟,讲义气,要死就一起去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