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寻衣和唐阿富的见证下,心思迥异的谢玄与萧芷柔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以彰赤诚。
“今日能亲眼看到你们放下成见,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见萧、谢二人相互妥协,如释重负的柳寻衣脸上绽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从今以后,贤王府和绝情谷就是‘一家人’,过去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统统一笔勾销,但愿日后你们可以唇齿相依,肝胆相照,生死不离,荣辱不弃!”
“好!甚好!极好!”柳寻衣话音未落,脑中飞速盘算的谢玄已摒弃心中杂念,满面春风地连连拍手称赞,“贤王府与绝情谷强势联手,绝对是中原武林一大幸事。只要我们以诚相待,戮力同心,势必纵横天下,所向披靡。”
虽然谢玄没有从柳寻衣的口中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柳寻衣主动挑明两家的间隙并从中斡旋,非但没有令贤王府与绝情谷彻底决裂,反而令他们相交为友,阴差阳错地为“元气大伤”、“内忧外患”的贤王府找到一位强势“盟友”,对忧心忡忡的谢玄而言终究是一件好事。
且不论柳寻衣日后会不会背离贤王府,至少他眼下不会弃谢玄而去。如此一来,谢玄在短时间内不必患得患失,更不必担心柳寻衣会被萧芷柔和腾三石“抢”走。至于他肯不肯肩负重振贤王府的重任?肯不肯继承洛天瑾的遗志?又肯不肯与少秦王合作……来日方长,谢玄并不急于一时。
更何况,谢玄身后还有一位同样对柳寻衣“虎视眈眈”的洵溱在暗中推波助澜。
“腾族长面前……祈盼萧谷主替谢某和贤王府多多美言。”
“既然我答应与贤王府修睦,腾族长面前自有交代。”
“那就好!那就好!”
谢玄一边心不在焉地应承萧芷柔,一边有意无意地朝柳寻衣施以眼色,似乎心有顾忌而有口难开。
心情大好的柳寻衣看出谢玄的忸怩,不禁眉头一皱,好奇道:“我想说的话已经说完,如果谢二爷有什么事……但讲无妨。”
“这……”
“萧谷主与唐兄都是‘自家人’,谁也不必与谁见外,有事更不必藏着掖着。”
“那……好吧!”
在柳寻衣明确而坚定的态度下,犹豫不决的谢玄再度看了一眼波澜不惊的萧芷柔与默不作声的唐阿富,再三权衡方才笃定心思,重重点头:“既然寻衣开口,谢某自然信得过萧谷主和唐少侠。我来……确有一则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们。”
“什么消息?”
“关于吴双的消息。”
“吴双?”
一提起吴双,柳寻衣、萧芷柔、唐阿富不禁面露狐疑。
不可置否,他们三人皆对吴双抱有极大的兴趣,但原因却不尽相同。
三人之中,柳寻衣与吴双交情最深。二人非但“交过手”,而且“救过命”。当初在华山,吴双从任无涯的手中救下柳寻衣的性命,柳寻衣也在吴双精疲力竭,奄奄一息的时候施以援手。
萧芷柔与吴双无甚交往,之所以对他感兴趣皆因云剑萍的缘故。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对此子倾心已久,她身为娘亲又岂能不闻不问?
同为年轻高手的唐阿富,自然对“龙象榜首”十分好奇。至于和吴双的渊源,他远不及柳寻衣、萧芷柔那般复杂。
“吴双?”萧芷柔眼波流转,似回忆、似猜疑、似担忧、似焦急,“吴双有什么问题?难道他自报家门有假?难道他奉少秦王之命来中原另有图谋?难道他……”
“不不不!有关吴双的出身,洵溱姑娘已亲口承认,相信言之无虚。谢某想说的并不是吴双与少秦王的关系,而是他和少林的渊源。”谢玄明白萧芷柔方寸大乱皆因爱女心切,故而连忙解释,“昨日‘锄奸大会’,吴双的出现令局势逆转。究其根源,只因他交给玄明方丈的一封‘密信’,令少林下定决心与武当划清界限。对此……难道你们一点也不好奇?”
“你的意思是……”
“不错!谢某昨夜已亲自拜会玄明方丈,专程向他请教吴双与少林的渊源及那封‘密信’的内容。”
“嘶!”
谢玄的直言不讳瞬间勾起柳寻衣三人的兴趣,纷纷向他投去期待的目光。
“敢问谢二爷,玄明方丈对此作何解释?”
“一开始,玄明对我的追问闪烁其词,似乎极不情愿提及吴双。迫于无奈,谢某只能越俎代庖,替寻衣向他许下承诺,永不追究北贤王遇害时少林对武当的‘纵容’之罪,并愿促成贤王府与少林重修和睦。玄明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清风一死,武当衰败,中原武林的格局势必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知道未来数十年能左右江湖大势、主掌武林沉浮的人……非寻衣莫属。再加上寻衣与少秦王‘关系匪浅’,吴双与少林的秘密迟早会让我们知晓……出于自保也好、出于忌惮也罢。玄明反复权衡利弊,最终放下戒心,将吴双与少林的渊源向我和盘托出。”回忆昨夜发生的一幕,谢玄的笑容变得愈发耐人寻味,“谢某允诺玄明,为顾全少林清誉,避免有人借题发挥,我只会将此事告诉绝对的亲信。因此,我希望你们听后……千万不要外泄。”
“咕噜!”面对即将揭开的少林秘闻,渐渐意识到此事“绝非儿戏”的柳寻衣下意识地吞咽一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问道,“吴双与少林……究竟有什么鲜为人知的渊源?那封密信……又写些什么?”
“众所周知,少林辈分最高的和尚并非方丈玄明,而是守护藏经阁的四大高僧。法号分别是玄云、玄风、玄山、玄海。他们四位是玄明的师兄,如今年事甚高,已有许多年不再插手江湖之事,甚至连少林的事他们也极少过问。常年深居简出,闭关修炼,据说稍微年轻一些的少林弟子几乎无人见过四位高僧的真容,最多……也只是在藏经阁外聆听他们的教诲罢了。”谢玄并不急着回答柳寻衣的问题,反而慢条斯理地谈起少林家史,“少林贵为‘武林二宗’之一,屹立江湖数百年而不倒,不仅仅因为佛门广大,善男信女众多。更因为少林僧人一辈接一辈、少林武学一代传一代,延绵不绝,生生不息。现下,少林众僧分为玄、缘、果、净、悟五个字辈。其中,‘玄’字辈的辈分最高、年纪最大、人数最少,仅剩方丈玄明及玄云、玄风、玄山、玄海四位高僧。‘缘’字辈是当今少林的中流砥柱,佛法、武功、威望、经验皆属上乘,大可独当一面,是各堂、各院的首座。‘果’字辈与‘净’字辈相同,肩负着承上启下,将少林一派发扬光大的重任,大都正值壮年。‘悟’字辈的辈分最低、人数最多、年纪最小,但天资卓越、勤奋好学者层出不穷,诸如年纪轻轻即跻身达摩院的悟禅,这些‘小师傅’代表着少林的未来。”
“这些都是人尽皆知的事,与吴双何干?”
“萧谷主稍安勿躁,马上就会牵出吴双。”言及于此,谢玄似乎仍不敢相信自己昨夜听到的一切,忍不住连连感慨,“此事若非玄明亲口所述,谢某宁死也不敢相信。”
“谢二爷休要故弄玄虚,快快说来!”
“刚刚我说的玄、缘、果、净、悟是少林当下的辈分,但你们可知在辈分最高的‘玄’字辈之上……又是什么辈分?”
“这……”
“少林‘玄’字辈之上……应该是昔日的‘空’字辈。”未等柳寻衣思忖答案,若有所思的萧芷柔已脱口而出,“谢府主,你别告诉我吴双和少林‘空’字辈有什么渊源?”
“正是!”谢玄似乎对萧芷柔的“无所不知”颇为惊奇,看向她的眼神涌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赞叹之意,“不愧是萧谷主,竟对少林的‘前生今世’如数家珍。不错!‘玄’字辈之上正是‘空’字辈……”
“不对吧?”唐阿富将信将疑地望着侃侃而谈的谢玄,质疑道,“据我所知,由于当年宋、金、蒙战祸不断,地处中原的少林不止一次陷入生死浩劫,导致众僧死走逃亡,侥幸活下来的本就不多,‘空’字辈更是少之又少。如果我没有记错,最后一位‘空’字辈高僧……也就是少林上一任方丈住持,圆寂至今少说也有二十余载。如此推算,除非吴双打娘胎里就认识少林和尚,否则他们不可能扯上关系。更何况,当时的吴双远在西域,与中原相差十万八千里……”
“确实如此!当年由于战乱不断,百姓饱受家破人亡之苦,颠沛流离之难。少林虽是清静之地,却也难逃外族虎狼的践踏,几成断壁残垣。许多僧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得不远走他乡,另谋生路。但也恰恰因为这样,离开少林的僧人中就有一位‘空’字辈高僧,他一路向西云游,直至……西域。”
“这……”
谢玄的解释不仅令唐阿富哑然失色,亦令萧芷柔和柳寻衣相视无言。
“缘分往往令人难以捉摸,而且令人难以置信。少林与西域明明相隔万里,却偏有一位少林‘空’字辈高僧云游而至,非但将风马牛不相及的西辽与少林串在一起,而且……他还在西域收下一位天赋异禀的练武奇才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更有意思的是,这名出身西域却有幸习得中原正宗武学的‘天之骄子’,正是今时今日的‘龙象榜首’吴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