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萧芷柔一言既出,直令天下震撼,万心骇然。
这一刻,除早知内情的洵溱、谢玄、腾三石、云追月、清风、凌潇潇、薛胡子等人依旧能在慌乱中保持一丝理智外,其他人无论是清风一派的玄明、殷白眉、钟离木、唐辕,还是柳寻衣一派的秦苦、洪寺、严顺、雷震,亦包括金复羽、陆庭湘、妙安、左弘轩这些作壁上观的局外人,无不被突如其来的惊天秘闻惊得目瞪口呆。
一时间,数以万计的江湖人大眼瞪小眼,全然不知所措。
众人之中,尤以秦卫、云剑萍、林方大等与柳寻衣有着千丝万缕关联的人,反应最为强烈、思绪最为混乱、心情最为复杂。
“娘……”
不知何时,两行清泪已顺着云剑萍微微颤抖的脸颊滚落而下。她不顾黎海棠、常无悔几人的阻拦,踉跄着走到黯然神伤的萧芷柔身旁,断断续续地强颜欢笑:“您刚刚说的……是不是一句笑话?柳……柳寻衣他……他怎么可能是……”
“萍儿,你以为娘会用自己的清白说笑吗?”
“这……”
听到萧芷柔略显哽咽的回答,云剑萍的身体猛然一颤,下意识地望向远处的柳寻衣。在视线被泪水模糊的一刹那,她隐约看见柳寻衣正用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紧紧注视着自己。
正是这样一双眼睛、正是这样一道眼神、正是这样一种感觉……令六神无主的云剑萍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强烈而苦涩的心酸。
紧接着,她忽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仿佛于恍恍惚惚之间坠入另一个世界。
那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世界,是被她深深掩埋在心底的珍贵记忆,恍如隔世的一幕幕场景于脑海逐一闪现,儿时的欢声笑语再度回荡在她的耳畔。
“哥哥,你拿的是什么……”
“是蜻蜓!哥哥为玉儿抓的蜻蜓……”
“寻衣、玉儿,你们快过来!这条河里有好多鱼……”
“哥哥,鸟窝就在你的头顶,爬高一些,再爬高一些……”
“哎呀!我被树枝挂住了。寻衣、玉儿,你们快帮帮我……”
“哥哥、秦卫,你们小心……”
“哈哈……”
……
一团混沌中,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牵着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与另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年在田野追逐嬉戏、在河边戏虾抓鱼、在山上捉虫捕鸟……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那是一种恬静而美好的令人不敢奢望的日子……
当尘封已久的记忆被重新唤醒,无需经验累月、无需万语千言、无需潜移默化……只需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在对的场合交汇一道对的眼神。虽然一言未发,却足以洞穿一百道、一千道、一万道堤防戒备,于电光火石间穿越光阴的流逝,挣脱世俗的束缚,进而水乳交融,心心相印。
“哥哥……”
一场“轮回”诉不尽前生今世,当云剑萍渐渐从“梦境”中苏醒,心乱如麻的她呆呆地望着蓬头垢面,满身伤痕却仍含泪朝自己绽露出一抹温暖微笑的柳寻衣时,从灵魂至身躯皆情不自禁地剧烈颤抖。
与此同时,与云剑萍心有灵犀的柳寻衣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霎时间,泪流满面,仰天大笑。
此时此刻,没有人知道柳寻衣究竟在笑什么?众人只以为他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身世,以至精神崩溃而变得疯癫。
与此同时,另一位与柳寻衣、云剑萍有着相同回忆的人同样踽踽凉凉,凄凄惶惶。
心神不宁的秦卫默默地坐在远处,眼神复杂地望着久别重逢,又哭又笑的“可怜兄妹”,竟也百感交集,垂泪无声。
“萧谷主,此事……此事……”
“此事,老夫与谢府主、云圣主皆可作证!”
望着面面相觑的众人,腾三石眼神一正,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夫愿用湘西腾族列祖列宗的声誉对天起誓,云剑萍与柳寻衣确是柔儿与洛盟主私定终身后……生下的一双儿女。”
“嘶!”
萧芷柔出身“江湖异教”,在天下人心中信誉不高,众人对她也许有些质疑。但腾三石不同,江湖地位与武林威望皆首屈一指,再加上湘西腾族的清誉与谢玄、云追月的从旁辅证,可信度自然毋庸置疑。
毕竟,事关一名女子的清白乃至湘西腾族、绝情谷两大门派的荣辱,谁也不敢无中生有,信口雌黄。
“全仗死去的江三爷对我心生恻隐,网开一面。当年,他奉凌潇潇之命追杀我至襄阳城外,将我逼得走投无路。本欲痛下杀手,却无意中得知我怀有洛天瑾的骨肉,于是……”
在众人惶惶不安的期待中,萧芷柔含泪注视着心情复杂的柳寻衣,不急不缓地将当年发生的一切娓娓道出。
“萧谷主口中的‘江三爷’……可是贤王府七雄之一的‘一苇渡江’,江一苇?”
“正是!”
言罢,萧芷柔眼神一寒,挑衅似的望向羞愤交加的凌潇潇,毫不避讳地出言嘲讽:“若非江三爷放过我们母子三人,恐怕凌潇潇的阴险狠毒……一辈子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阴险?我狠毒?”被一位破坏自己家庭的女人当众讥讽,千头万绪的凌潇潇勃然大怒,发疯似得咆哮斥责,“若不是你这个贱人勾引我夫君,我与瑾哥岂能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潇潇!”
见凌潇潇大失仪态,口不择言,清风的眼神陡然一变,赶忙出言喝止。
只可惜,凌潇潇的态度已被在场所有人尽收眼底,她说的话亦被上万双耳朵听得清清楚楚。
事情闹到这一步,已无需过多解释。
天下英雄不是傻子,萧芷柔所言究竟是真是假,凌潇潇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萧芷柔,你……”
意识到自己失言的凌潇潇先是一愣,从而满眼悲愤地望向波澜不惊的萧芷柔,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刚刚是故意激怒我……”
“你天性恶毒,何需旁人激怒?”谢玄冷声道,“从你勾结赵元谋害府主的那一刻,就应该料到自己会有今天的下场。”
“如果柳……柳寻衣是洛盟主的儿子,洛盟主对他偏爱有加就不奇怪,谢府主千方百计地暗中帮他也不奇怪……”言至于此,秦苦眼珠一转,别有深意地望向清风,笑里藏刀地说道,“至于清风盟主……也许早就知道柳寻衣的真正身世。因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召集天下英雄追剿柳寻衣……更是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柳寻衣不死,他们父女谋害洛盟主的丑事就不可能永远掩埋,甚至连贤王府雄厚的家业……也要拱手让人。啧啧啧!真是画皮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原来真正蒙蔽、利用、戏耍天下英雄的人不是谢府主,而是我们推崇备至的清风盟主。”
“这……”
秦苦的一番冷嘲热讽,令四周众人暗吃一惊,从而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与此同时,他们看向清风与凌潇潇的眼神也渐渐变得……不太友善。
这一幕,令从始至终与清风同仇敌忾的玄明、殷白眉、钟离木、唐辕几人倍感尴尬。
除尴尬之外,他们对清风也有一些怨气与不满。
毕竟,清风一直将柳寻衣的身世瞒得死死的,令玄明几人面对萧芷柔的“坦白”全无防备,措手不及。与此同时,他们亦产生一种“误上贼船”,被清风戏耍、利用的恼怒情绪。
因此,他们现在既不想帮清风说“公道话”,也不知如何帮他说“公道话”。常言道“众怒难犯”。他们生怕一不小心非但不能替清风解围,反而令自己陷入泥沼。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局势愈发混乱之际,薛胡子率马如风、尹三刀大步流星地朝柳寻衣走去。
“薛帮主,你们干什么?”孤月眼神一变,连忙率武当弟子拦下他们的去路。
“干什么?当然是放人!”满脸横肉的薛胡子趾高气扬地望着孤月,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寻衣是洛盟主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亲侄儿’。身为叔伯,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侄儿受苦?”
“你们又想干什么?”马如风眼神轻蔑地打量着孤月及一众武当弟子,冷笑道,“现已证实柳寻衣是洛盟主的亲生骨肉,你们不会贼心不死,仍想杀人灭口吧?”
“休要忘记,这场‘锄奸大会’的目的是替洛盟主报仇雪耻,不是让洛盟主断子绝孙。”尹三刀语气不善地出言威胁,“你们若敢杀他儿子,莫说腾族长和萧谷主不会答应,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洛盟主在九泉之下……更不会放过你们。”
“你们……”
“少他妈废话,快放人!”
在薛胡子、马如风、尹三刀的煽动下,三义帮、绝情谷、河西秦氏、湘西腾族、西律武宗及部分贤王府弟子纷纷高声起哄,声势愈发浩大,渐渐衍变成阵阵山呼。
“放人!放人!放人!”
一时间,群情激愤,震耳欲聋。
不知何时?慕容白、邓泉、雷震、严顺、洪寺纷纷率人上前,直将“势单力薄”的孤月一众团团围住,并将怒不可遏却又无计可施的他们逼得连连后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