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池芫的话落下,城墙上守城的将士,不确定地往下看了眼,没办法,池芫这身装扮太惹眼了——
整个大晔,不,乃至当今天下,还有第二位是这样的装束么?
她面容如玉,气质却有些冷煞,都不需要自报身份,便是有这个自信,守城的将士认得出她来。
正要将城门放下,一旁,一名小兵急急忙忙地走过来,附耳和这人说了几句什么,要放城门的将士便犹豫了一瞬。
此时,池芫厉色看向那名小兵,“裕王老狗,当真敢拦我回城?再不开城门,我就硬闯了!”
她说着,银枪往前一挥,将一路上被拖得快没有几口活气的裕王走狗,甩到城门前。
银枪指着城门的方向,身后是一身肃杀之气的池字旗精锐,身侧是黑衣墨发,神色讳莫如深的沈昭慕。
守城的将士一听,直接将这小兵挥开,低斥道,“你是不是糊涂了,裕王不好得罪,大将军就好得罪?皇上可是为这位特下令,不得拦他的路!”
韩渡舟在皇室风雨飘零之际即位,身边豺狼虎豹环伺,唯有一位血亲在左右,他只信任表弟池远,也只宠他上位。
当今皇上凉薄多疑,却给了护国大将军所有大臣望尘莫及的尊荣和恩赐,当然,大将军回馈的,便是一次比一次更名声大噪的胜仗。
是君臣亦是兄弟,大晔离不开皇上,更离不开掌管池字旗的护国大将军。
很快,城门便打开了,池芫继续用银枪勾着裕王亲信的黑甲,拖着他一路从城外策马回城中。
路上目睹这一幕的百姓,莫不是心惊胆战,忙退开了,也有胆大的,躲在一侧张望,目送烟尘滚滚的大将军的这支队伍。
不禁暗想,大将军出城不过一日便回了,这拖着的又是犯了什么事的?
池芫打算直接进宫,但当她看到拦在宫门前的裕王时,一点都不意外。
银枪一转,将地上气息奄奄的裕王亲信甩到对方面前,就这么坐在马背上,微微抬了抬下巴,笑得冷沉又难驯。
“王叔在这等着呢。”
她这声“王叔”令裕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略有些浮肿的面上缓缓挤出一个和善的笑来。
“难为你还记得我这位远房表叔……话说当年你娘牵着你和你妹妹时,我还抱过你妹妹……”
池芫默默蹙眉:那老娘小的时候是真不走运。
她一蹙眉,裕王便斟酌着顿了顿,以为她是不爱听自己提及伤心事,便立即抱歉似的,道,“瞧我,不该提这些的,不过若是你娘还在,小王便还有姐姐……”
“呸!”池芫忍不住地啐了口,银枪往前一指,枪头便对着裕王的脑门,“我娘是忠义之士,可没有你这样败坏门楣的远亲!”
她脸上的杀意,那么强烈,饶是浸淫官场多年、见多识广的裕王,也被她唬了一下,手心微微濡湿,心口微微寒了下。
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脾气还差,看着白净,手上却是杀了不知多少人的。
这样的人最是惹不得,手握兵权还是小皇帝最信任的亲表弟,哪怕自己是个王爷,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不与其起正面争执。
但他不招惹这位,却不料,对方却要揭他的老底,主动找他的命脉错处。
裕王眯了眯眼,眼底有一瞬的阴霾闪烁而过,他看向那边自见到他起,就神色激动,恨不得立即冲上前杀了自己的黑衣男子,不禁嗤笑了声。
“这恶奴还活着,倒是叫贤侄见笑了,他是我府上逃出去的恶奴,不服管教,包藏祸心,不想逃出去后还为非作歹,他是不是和你编造什么,本王杀了他全家,抢夺了他家财的鬼话?”
他说着,看向池芫便满是好脾气似的笑,“贤侄可不要被此等小人蒙蔽,伤了你我之间的和气……”
池芫这时,下马了。
她径自走向了裕王,后者看她将长枪背在身后,才稍稍松口气地上前一步,“贤侄你——”
“裕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池芫却一枪挡在身前,制止了对方上前一步套近乎的动作,只眉眼冷淡地问了这么一句。
借一步说话?
也就是说,有戏。裕王唇角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便抖了抖衣襟,心情极好地应下了。
“好。”
他倒是不认为池远敢在宫门口对他这个皇上亲封的王爷动手,再怎么位高权重也要守些体统规矩的。
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人,出身将门,哪里懂得官场上的这些弯弯道道?
裕王自信过头地领着池芫走到石柱之后,随即便听见清冷若清泉的声音漫不经心似的问他——
“这里没别人了,王叔给个准话吧,这人说的到底是不是实话?”
她将长枪一竖,撑着地面,一副吊儿郎当又有些邪气的样子,“你都搬出我娘来了,就别再这和我演这出,我嫌麻烦。”
裕王却不敢轻易相信池远的话,这小子虽然不懂政,却很邪门,独来独往,偏偏是个杀神,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皇上又宠他。
是以,裕王只敢半真半假地道,“你都喊我王叔了,我能骗你?小王虽不说多清廉,但也做不出欺负小民的事……只是这恶奴,他怀恨在心,手里肯定也是有些……不利于我的证据在的,你若带他进宫面圣,那事情可就难以善终了……”
听他这么说,池芫只是勾着唇,看起来很是和善的样子,“王叔早说啊,我当他状告谁呢,还真是您啊,那我去替你杀了他——”
她假装要过去,裕王忙叫住他,“别,别,这可是宫门前,你怎可杀戮!莫要为了王叔被御史参一本!”
池芫挑眉,“王叔不是说了,他有证据?那不能让他活着。”
此时,裕王才有些相信池远的话了,毕竟,这位可从不玩心眼子的……
想着,他便低声嚣张地和她掏底道,“实不相瞒了贤侄,这小子压根拿不出治我罪的证据,相反,我倒是有几个可以叫他翻不了身的证人……不如你将他交给衙门,只要他进了大牢……”
“所以说,我带他进宫并不能将王叔怎么样。”
池芫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就见裕王摸着下巴,笑得肆意,“那是当然,四年前的事了,我岂会给他留下致命的把柄……”
话音未落,就感觉脖子上一凉。
“这样啊,那我——只能先斩后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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