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后的注视下，喝完一碗参汤，沈昭慕便起身行礼告退。
他送来的礼物，太后收下了，只让宫人存放好，倒没有看具体是什么东西。
身处她这样的位置，还有什么身外之物是她渴望和需求的呢？
沈昭慕出了内殿，看见外头在雪地里玩耍的白猫，微微驻足，看了眼。
这只白猫是太后养的宠物，白胖白胖的，看着就可爱。
他抬起一指，轻抵了下眉心，眼睛微眯。
半月后。
“难得你这孩子有心，就休沐这一日，还不忘陪哀家散步解闷。”
太后抱着白猫，沈昭慕紧随其后陪同，几个宫婢在身后跟从，连日来的风雪终于停了，难得碰到天晴的好日子。
沈昭慕休沐，便去慈宁宫探望太后，嬷嬷说外头雪停了，路上的冰也清理干净，腊梅开得正好，便提议她出去走走散散心。
正巧沈昭慕也在，他也劝了句，太后便欣然向往。
想到皇帝，如今都不怎么来看望自己，反倒是这个身份卑贱的孩子，一得空就来探望。
如此对比之下，太后面上的笑也落下了几分。
要是……
那个孩子还在就好了。
也不至于大儿子为帝后日理万机，又总与自己意见相左而顶撞。她活到这把年纪，底下却没有一个孩子承欢膝下的，也是可悲了。
“太后您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总闷在宫里对凤体不好。”
见太后表情落寞，沈昭慕适时地开口，分散她的注意力。
“嗯，哀家省得。”
沈昭慕便朝前面带路的嬷嬷看去一眼，后者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然后领着他们，走到了冷宫附近的花园。
“这处的腊梅倒是开得极好。”
待看到一处梅林，太后主动停下来，刚驻足要欣赏，怀中的白猫忽然像是受到刺激似的从她怀里一跃跳下。
“雪球，雪球？”
太后吓了一跳，险些踩着衣摆摔着，沈昭慕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胳膊。
“太后，您没事吧？”
他询问着，因为搀扶，因此阻拦了太后第一时间去追猫的行动。
他看了眼领路的嬷嬷，后者便道，“太后，老奴这就去将雪球抱回来。”
“快，快去。”
太后平日觉着孤独，便养了这么一只爱宠，当眼珠子似的宝贝着，要是跑不见了或者有个闪失，估摸着要伤怀好久。
“太后别担心，嬷嬷已经去找了。”
扶着太后到前面有石凳的地方，沈昭慕一边安慰她情绪，一边朝后面伸出手，宫人便递上了软垫，他亲自替太后垫到石凳之上，再扶着她坐下。
“翠柳，前面是……”
太后微微眯眼看向雪球不见的方向，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问了下自己的宫婢。
名唤翠柳的宫女，定睛一看，随即转过身来，福了福身，行礼回着，“回禀太后，前头是冷宫。”
冷宫？
太后闻言，面上倏然冷了下，想起什么，又叹了一声。
“也不知贵妃那样娇贵的性子，在冷宫，会否好好悔过。”
她对池芫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着她性子嚣张跋扈，太目中无人了些。
但前朝之事，牵扯后宫，她也是个可怜人。
皇帝杀伐果决，为了收拾池家，将她推出来做了筏子，身为后宫女子，太后不得不唏嘘，这后宫嫔妃，不能仗着娘家权势便无法无天，要不然，自己不好过不说，还会牵连家人。
当然，池芫这事，只能说都是因果。
“太后宅心仁厚，贵妃犯错被罚，您却还惦记着她。”
沈昭慕语气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带着恭敬，言语间没有半点为池芫说情的意思。
一旁伺候太后多年的嬷嬷也道，“陛下赏罚分明，池家这些年手握兵权，日渐乖张，这事啊，也是她咎由自取。”
沈昭慕斜了一眼这位年纪不轻的嬷嬷，眼底划过一抹戾色，稍纵即逝。
这嬷嬷没由来的，后脖颈一凉，下意识朝沈昭慕的方向看来，却只见俊美阴柔的沈督主在低头整理衣袖。
不多时，负责去找雪球的嬷嬷慌慌张张地回了。
“太后娘娘……雪球，在，在贵妃手上。”
闻言，太后面容一凛，便误会了，“什么？她竟敢——”
可见从前贵妃在这宫里是何等不堪的声名了，都不用宫人解释，大家就会下意识以为，她又在兴风作浪。
沈昭慕嘴角微一扯，冷笑道，“贵妃好大的胆子，太后的爱宠她也敢扣下？走，本督倒要看看，贵妃娘娘多大的威。”
“这……”
见沈昭慕为雪球出头，竟难得不沉稳，直大步流星朝前头冷宫方向走，太后有心想拦，却慢了一步。
找雪球的那名嬷嬷忙道，“太后……督主行事直接，可……贵妃虽入了冷宫，名义上还是陛下的贵妃，封号保留着，若是督主失手伤着贵妃，这事传到陛下耳中……”
想到皇帝近来对东厂的不满，太后难免想起先前有多风光如今就多落败的池家，立即神色一怔。
“走，哀家亲自去瞧瞧。”
“是，奴婢给太后带路。”
冷宫中。
池芫看着蹭着自己鞋面的小胖球，听着它“喵喵喵”的叫声，她眉头打结。
这就是沈昭慕出的主意——
他让赵嬷嬷传话中的“东风”。
她当是哪位了不起的慈宁宫重要人物，结果就是这只舔她鞋面的猫……
赵嬷嬷麻利地将冷宫门口到池芫屋内的荆芥——也就是池芫理解里的猫薄荷粉末清扫干净。
一大早，赵嬷嬷便将荆芥碾成粉末，在路上撒上，然后抹了些在池芫的鞋面上。
这不，就将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吸过来了。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池芫立即变脸，从嫌弃秒变成爱怜地抱起地上的舔猫，后者抗拒了一下，就被她指尖的荆芥粉末吸引，立即欢快地叫起来。
“沈，沈督主！”
雀儿关键时候拼演技了，当然，她对沈昭慕的这种恐惧，根本不需要演，全凭本能。
她跪地上，下一瞬，便听见有嬷嬷通传——
“太后娘娘驾到！”
重要人物，终于登场了。
池芫抱着猫，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她呆愣地朝门外望着。
直到太后优雅地走了进来，她才像是回了神似的，忙跪下行礼。
“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昔日不可一世的贵妃，居然会这般恭敬柔顺地行礼问安。
太后眼睛狠狠一跳，感到诧异。
旋即，视线却看向她怀中温顺的猫儿，更为讶异。
“雪球，过来。”
猫不从，太后更为怪异了。
“贵妃起来吧。”
再看乖乖跪着，人却瘦了一大圈的池芫，她叹了声，冷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