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明雅会顺手在报刊亭上买一份报纸。
跟老板娘打过招呼以后,她付了钱边走边看起财经版,不要问她什么时候关心起经济,而是因为在这个版面上,她或多或少能知道些卓然的消息。
有时候她会暗暗的骂自己,你这不是犯贱么,婚都离了还时刻关心着人家的动向,哪天他要是跟沈从榕结婚生孩子了,你不得被活活气死?
可是没办法,十几年的习惯哪能说戒就戒,从前她好歹跟他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可以时刻掌控他的行踪,现在却不行了,如果他不主动找她,两人几乎没有交集,她除了能在报纸杂志上看到他这天又跟谁谁合作,那天又投资了什么,其他的一无所知。
“唉……不看了不看了,以后都不看了。”
她自言自语,抓着手上的经济版用力的揉了揉,然后顺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最后瞧了眼已经落在身后的报刊亭,她琢磨着往后还是换条路回家,既然卓然与她没关系了,那么她死抓着他的动向有什么意思,用力的挠挠头发,思绪变得清明的同时暗暗发誓:戒!这习惯必须得戒!
一路无事的回到家,刚掏钥匙明雅便发现大门未锁,风一吹居然开了!
探着脑袋往里看,这一瞧不得了,真叫一个乱字了得!
满地的鞋印子,混合着五颜六色的彩带搅合成一团,连锅里的汤都泼了,杯子碗筷自然是不能幸免,就像刚经过一场世纪大战,凌凌乱乱的散落在每个角落……
明雅第一直觉就是家里遭了贼,顺手操起门边的拖把,她小心谨慎的走进去。
然而她那屁大点的地方,能藏得住什么?
放眼望去没找着什么可疑人物,她便放下拖把,目光却在这时,被落在地上的手机吸引。
那是顾倾城的智能机,大屏幕,全触屏,总之就是她抓破脑袋也不会用的高科技。
然而重点是他的手机怎么会掉在这里?
她拾起手机愣了好半晌,回忆起近段时间被人跟踪拍照的事,随即像是猜到了什么面色渐渐下沉。
*
黑色轿车平稳的在公路上行驶,随着傍晚的余光倾斜而入,将少年俊美的侧脸照得更为柔和。
道路两旁种有不少灌木,如今被积雪压一压,白茫茫的一片看着颇为赏心悦目。
撑着下颚,少年径自欣赏起窗外的美景,却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铃声突兀响起。
很快接通电话,他笑着说:“明雅?”
明雅心里着急,也不跟他寒暄了,直奔主题道:“你弟弟去哪了?”
顾倾然沉默了许久,别过脸看了眼被敲晕过去的顾倾城,没直说:“爸爸他……动手了。”
明雅心下一沉,呐呐的开口:
“他……他回家了是吧?”
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发生,却没想到来得那么快,那么令她措手不及。
顾倾然的目光在前方的江流身上扫过,看着他手背上的伤口,点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是的。”
“喔……回家了也好……”她话里含着浓浓的失落,“那个……他的衣服有些在我这,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
“不必了,那些东西你扔掉吧。”顾倾然打断她的话,而后又是一声沉长的叹息,“明雅,保重。”
道一声珍重,或许他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声,明雅愣了愣,直勾勾的看着空气中的一点,看着除了自己空无一人的四周,头一次觉得,原来她家这么大。
打开窗户,难得黑压压的天气褪去,太阳渐渐露出一个头头,暖意融融的照着大地却照不进她的心里。
冷,真冷,那是一种从内心向外散发的冷。
猛的关上窗,她边搓手边呵气,蹲下身开始收拾一地的狼藉。
不用问她也知道,这次顾爸爸把顾倾城带回去费了不少劲,就以他那个大块头来说,没四五个成年人压制得住么?
明雅拎着扫帚扫去角落里的玻璃渣子,四周围没见着血迹,想到他应该没受伤,她暗自松了口气。
回去也好,回去以后收心养性,好好听爸爸的话参加高考,出国留学,将来不管是从政还是从商,都比窝在她这强。
等到收拾好了,她把锅里的鸡汤倒出来,抿着唇喝了一小口,当温暖的汤水顺着肠道滑入胃里,这才为她驱赶了少许寒意,
这时,在不经意间她看到了搁在桌子上的,一个绑着花俏的彩带与装饰的礼物盒,而在巴掌大的盒子下边,垫着一个厚厚的信封袋子。
明雅放下碗走过去,小心翼翼的拆开之后才发现里面装的是一枚发夹,搁入掌心,只见精致的金属夹上一朵用水晶点缀的蔷薇花悄然在她手中绽放。
心底突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就像心脏突然被人抓了一下,她觉得疼,而松开以后她又觉得空落落的找不着重心。
握了握手上的发夹,她打开信封袋,刚把绳子拉开,一叠叠钞票随即映入眼帘。
她随意的点了一下,不多不少两千,应该买了菜和礼物以后剩下的钱。
瞧着一桌子丰盛的鸡鸭鱼肉,还有掉了一地的彩带蜡烛,明雅心里难过得紧,那孩子回来是想跟她庆祝的吧,谁知道会出事。
站在原地又发了一会儿呆,明雅用力的从床底拉出他的运动包,把他第一份工资还有平时的用品塞进去,唯独剩下那枚发夹,她对着镜子比了半天,找了个顺眼的位置别上去。
还别说,挺好看的。
有时候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哪怕顾倾城在她这住得不久,但是一个多月下来,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其实是有些依赖他的。
至少他在的时候晚上会有人跟她说说话,早上有人喊她起床,早中晚餐不必自己准备,连洗衣打扫顾倾城都一手包办,真是比田螺姑娘更贴心。
“顾倾城,为什么没热水啊,你瞅瞅煤气开了没有?!”
话刚喊完,明雅拎着毛巾的手随即一僵,包着浴巾出去,空荡荡的小房间里哪还有那道熟悉的身影。
简陋的出租房过于窄小,洗手间门一开没几步就能碰上一张电热毯。
明雅垂眼一看,目光渐渐变得暗淡。
两天了,她到底是没舍得把它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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