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里的铁质刑具被烤得噼啪作响,通红的面看得人头皮发麻。
周国公身娇肉贵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在凤栖梧问出声前就已大惊失色,如今听得问声,他眸光飘忽虚晃,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陛下,一切皆是罪臣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更与罪臣亲眷亦无关,又何来的同党?”
他一边窥着凤栖梧的神情,一边又说:“陛下,一切罪责罪臣愿一人承担,还请陛下放过罪臣亲眷,他们都被罪臣蒙蔽,他们都是无辜的啊。”
周国公说得动容,说到最后竟是连自己都信了这番鬼话,神情越发的悲戚,声泪俱下。
凤栖梧双腿交叠,满怀兴致地欣赏周国公这番表演。
待看到兴处,他才侧眸,问了一戚九竹一句:“周国公的脸皮是城墙吗,怎么厚得有些凿不开?”
戚九竹憋着笑,不禁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清楚。”
周国公见他羞辱自己,哭音瞬间一滞,当他再想哭出声来,却犹如被掐着脖子的公鸡,憋红了脸都吐不出一字一言了。
“国公爷不止脸皮厚,还嘴硬。”凤栖梧眼中沾着笑,看似和颜悦色实则笑意不达眼底,视线幽幽扫过时,冰冷十足,锐利摄人。
他勾起唇,轻飘飘又说:“还是用刑吧。”
周国公闻言,大惊失色。
诏狱里的狱卒虽已被永清王打点好了,真用起刑来也只会做做样子,不会大动干戈,但若是凤栖梧亲眼看着刑罚执行,狱卒们又哪里敢放水?
就只怕到时,狱卒们会往死里将他折磨。
听着诏狱里时不时传来的凄厉惨叫,周国公皮子一紧,顷刻头皮发麻。
戚九竹得了命令,却并未拿起牢中的刑具,而是去隔壁牵了几条狼犬进来。
狼犬又高又壮,皮毛油水光亮,一路走来时嘴流口涎,眼冒绿光。
周国公不知他这是何意,身子却诚实的很,抖个不停。
凤栖梧看了眼几只凶悍的狼犬,什么话都没说就摆了摆手。
戚九竹会意,当即松开了狼犬的牵绳,几只饿极了的狼犬迅速朝牢中有血腥味的地方扑去,贪婪的狼嚎声吓得周国公肝胆俱裂。
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他后知后觉才发现牢狱中不止他一人,还有两名他的随从被绑在一侧,都被割开手腕放了血,狼犬闻着味儿双眸疯狂且猩红。
一时间,骨肉被撕扯,疯狂的吞咽声,伴着凄厉求饶声响成一团。
周国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大起大落,他先是惊愣,再是庆幸,而后看到皮肉被撕扯后的森然白骨,他瞪着眼瞳,胆颤之余便是无尽的恐惧绝望。
都说凤栖梧嗜血毒辣,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如今所作所为,是正常人能做得出的?
他面色泛白,呜咽呜咽的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凤栖梧慵懒斜倚,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两团,仍是一派散漫模样。
他拢了拢衣袖,便开口道:“国公爷可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只一下便被吓破了胆?可朕就是这般心狠毒辣,手段粗鲁,国公爷可要多担待了。”
声调不紧不慢,听不清喜怒。
周国公呼吸都紧了,蠕动着双唇却不敢吐出只言片语。
一盏茶的功夫,饿极了的狼犬吃得酣畅淋漓,两个随从被啃得看不清原本样貌,却尚能呼吸,又痛不欲生。
周国公想到一会儿自己也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不禁目眦欲裂,吓得失了心魂。
凤栖梧清了清身上沾染的血迹,慢条斯理道:“不过一个虾兵蟹将却要被推出来承受这样的罪责,而幕后黑手却在外逍遥,想来不日便要请旨回封地了。”
周国公知道他在暗喻什么,心一提一紧,防线更是松动了几分。
片刻,听得他又说:“毕竟,这幕后黑手空有野心却无应对之策,更无掌权之势,连自身都难保又如何会涉险去救不相干的人,国公爷你说对吗?”
他猛地将话头指向周国公,笑音里藏尽了锋芒,气势压人。
周国公早已魂不附体,如今被他利刺一样的眼神扫过,裤下忽而流出大片湿润痕迹。
堂堂国公爷竟是被吓得失了禁。
“罪臣,罪臣——”
凤栖梧瞥了他一眼,面上不禁露出几分嫌色,又见他支支吾吾,口齿不清,顿时也失了拷问的兴致。
他拂袖起身,嗓音冷漠,“拖下去吧,摆在这里碍眼的很。”
周国公连尖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被拖走了。
牢狱中的两名随从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狼犬们却还在进食。
凤栖梧慢悠悠地走出牢狱,满室血腥,他恍若未觉,甚至还很享受。
诏狱内的灯火昏黄,室内阴冷潮湿。
温染颜甫一踏入牢狱内,便和从里面出来的凤栖梧打了个照面。
她愣了一下,面上不由露出几分失望来,“你这么快就拷问完了?我连一点热闹都没看到呢。”
她说着就往里探了一眼,便看到几只狼犬已经停止了进食,正一本满足地舔着爪子,满地的血腥,气味浓烈腥臭。
形同炼狱。
凤栖梧站在昏黄灯火下,见是她唇角勾起一抹笑,音调慵懒:“若想看热闹,我再命人将周国公绑了来。”
温染颜轻倚在一侧,黑眸在光火下烁着幽光,笑意涟涟,“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我来只是同你说一声,永清王求见似有要事相商。”
她似是知道,赫连越前来要商量什么,笑得意味绵长。
凤栖梧眉目深邃,嗤笑道:“那就让他候着,既是要事,不管多久他都会等下去。”
赫连越求见无非是因着周国公一事。
他怕周国公耐不住刑罚,说了不该说的,自然坐立难安只想着快些回凉州封地。
温染颜轻笑一声。
两人相携着走出诏狱,立秋的风吹在身上沁着些许凉意,空气中的桂花香倒是香甜好闻。
待到桂花开得繁盛,可以拾些花朵儿晒干,做成糕点来吃。
两人才刚走出诏狱,赫连越就急匆匆从拐角行来,又躬身行礼。
“臣参见陛下。”
他面上染着几分憔悴,眼下也有乌青,想来这几日定是夜夜难眠。
“永清王怎么来这诏狱了?”凤栖梧佯装着意外,可吐出的话却字字锥心,锋锐刺骨,“难不成,是来探视周国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