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人匆匆进来,在陈铭扬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又离开了。
那三人疑惑地看着陈铭扬,陈铭扬举起酒杯,“钱谦益病发身亡,各位可以放心了。”
三人一愣,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前脚还在担心钱谦益招供,后脚钱谦益就死了,这事肯定与陈铭扬有关。
不过三人都是老江湖,知道这种秘密还是少打听为妙,便一起装糊涂,举杯齐声道:“真是天助我也。”
陈铭扬哈哈大笑。“今日高兴,大家不醉无归。”又吩咐仆人拿了一壶酒过来。
满上之后,陈铭扬道:“老夫先干为敬。”便一饮而尽,那三人也跟着一起喝下。
陈铭扬呵呵一笑,忽然将酒吐了出来,其中一人笑道:“陈老爷觉得这酒不好喝?”话音未落,便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其余两人方知被暗算,可是已经晚了。
陈铭扬笑道:“加了毒药当然不好喝。”也跟着倒了下去。
片刻之后,林睿带着锦衣卫很顺利地冲进陈府,看见四人躺在地上,极为惊讶。
“就是他们四人。”钱谦益同样惊讶。
两人想过无数种可能,但怎么也想不到四人全死了。
林睿探了探四人鼻息,“这人还有气,赶紧找大夫。”
一队锦衣卫不敢怠慢,将陈铭扬先带了回去,林睿又指挥其余的锦衣卫将陈府翻了个底朝天,可惜一无所获,只好带着三具尸体和那壶毒酒怏怏而归。
到了诏狱,一名大夫给陈铭扬灌了副草药,催得他吐了些东西,待林睿回来时,陈铭扬已醒过来了。
“这是哪里?刚在还在吃酒,怎么到这儿了?”陈铭扬看起来大惑不解。
“别装了,你好大的胆子,竟该行刺圣上?”林睿立功心切,不想废话。
陈铭扬一脸无辜,“大人何处此言,小人一向奉公守法,请大人明鉴。”
“奉公守法?”林睿冷笑,“钱谦益已经招供,游行前日,你请他去画舫吃酒,可有此事?”
陈铭扬叹道:“有啊,钱大人还说要劝谏圣上,当时小人极力阻拦,唉,奈何钱谦益一意孤行,可惜可惜。”
林睿怒极,“你还敢狡辩?你等四人分明是设局诱骗钱谦益,事发之后,你担心罪行败露,将他们杀了灭口。是也不是?”
陈铭扬指天画地,“冤枉啊,小人只是请他们喝酒,发生了什么毫不知情,而且小人也差点中毒身亡,说起来还要感谢大人。”其实他早已算好,并没有咽下毒酒,就算没有大夫诊治,也能醒过来。
林睿气得吐血,“这酒壶就是你府上的,不是你下毒又是谁?”
陈铭扬振振有词,“大人这话就不对了,酒壶是小人府上的,不能说毒是就是小人下的。这就好像大人被刀砍伤,难道说凶手就是打刀的铁匠?”
“你……”林睿怒不可遏,“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陈铭扬脸色一变,“老夫与当朝魏国公有些交情,马大人有几家店铺老夫也有份子,史都督也是老夫座上嘉宾,如果老夫有什么事,只怕你承担不起。”
林睿有些犹豫,他也不是担心陈铭扬背景深厚,而是到现在他手上一点证据也没有,唯一的线索就是陈铭扬,真把人弄死了,皇帝那里交不了差。
他心里这么想,气势却不输,打算先让陈铭扬吃点苦头,冷笑道:“那老子就来领教。”
眼见两名锦衣卫如狼似虎,上来就要动手,陈铭扬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睛一转,大叫道:“我招了,不错,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林睿大喜,得意洋洋道:“这就对了,还有什么事情赶紧一块招,免得吃苦头。”
陈铭扬一本正经,“前两日南京城有一起抢劫,也是我干的,还有什么放火、偷盗也都是我干的,大人也省点功夫,都算到我头上好了,我马上画押。”
林睿转喜为怒,想想硬是没有什么好办法对付陈铭扬,恶狠狠地道:“走着瞧。”吩咐锦衣卫看好陈铭扬,自去找皇帝报告,顺便求助怎样让陈铭扬开口。
“好走不送。”陈铭扬悠然自得地挥挥手,心里却有些不安,虽然那三人已死,但是却不知道能不能骗过皇帝,他想好了,如果这次能平安脱身,还是暂时收手,避避风头为好。
“陈铭扬也是个人才,可惜偏要与朕作对。”听完林睿的报告,赵君虎并不意外,他早已领教过幕后主使的狡诈,不过借柳如是之手下毒着实让他觉得耳目一新。
“陛下,四人同时中毒,实在有些古怪,末将也不知道陈铭扬是不是凶手?”
虽然毫无证据,不过赵君虎胸有成竹,“不是他还有谁?普通商人到了诏狱如何敢这般有恃无恐?”
林睿怒道:“此人竟敢谋害陛下,请陛下即刻下旨将此人正法。”
“杀了他倒是容易,不过此人与南京一众权贵过往甚密,总得有些证据或者证人堵住众人的嘴。”
“此人做事滴水不漏,与本案牵连的人员无一活口,末将一点证据也没有,”林睿灵机一动,“不如末将找几个人指证他?”
“寻常人岂是陈铭扬的对手?要找就得找个像样的,让他翻不了身。”
林睿一头雾水,“哪里去找这样的人?”
赵君虎淡淡道:“朱由崧死了没有?”
“朱由崧安然无恙,”林睿灵光一闪,失声道:“陛下的意思是让朱由崧当证人?末将知道怎么做了。”
“朕看你不知道。”赵君虎随后嘱咐他几句。
林睿听得目瞪口呆,果然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事不宜迟,赶紧去办吧,明日朝会必定有人以此事大做文章。”
打发林睿回去后,赵君虎见天色已晚,迫不及待又去找静儿温存,他觉得有些离不开静儿了。
第二天,在韩赞周尖利的声音中,五月的第三次朝会开始了。
得益于赵君虎的那道圣旨,奉天殿多了很多人,都是从京城、山西、河南等地逃回南京的官员,脸色却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皇帝这道圣旨是真心还是假意?
倪元璐出班道:“各地来南京的官员已全部到齐,请陛下明示。”
赵君虎坐在御座上一览无遗,知道这些人在担心什么,朗声道:“众位爱卿心怀大明,千里迢迢回了南京,朕心甚慰,有了众位爱卿,我大明何愁不兴?朕已经颁发圣旨,众位爱卿一律官复原职,有空缺官职的即刻走马上任,没有的也不用担心,以后再按原有品级重新授予官职。”
一众逃回的官员哪能想得到皇帝如此亲切,激动得声音哽咽,连忙叩头谢恩。
其中一人激动的语无伦次,“末将唐通一时糊涂,降了李贼,实在罪该万死,今日陛下不计前嫌,末将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他降了李自成后,被迫修书一封,让杜之秩劝降吴三桂,结果吴三桂诈降,趁他不备,将山海关又抢了回去,他带着几百人马侥幸生还,从此不受李自成待见,正好有这个机会,便带着几百人反了,硬生生占了德州府。
原来他便是唐通,赵君虎想起山海关之事,微笑道:“唐将军被迫投降,乃是监军杜之秩在背后捅刀子,朕在山海关已经除了他,望唐将军日后能奋勇杀敌,一雪前耻。”
唐通大惊,他被杜之秩摆了一道,一直耿耿于怀,奈何同殿为臣,拿杜之秩毫无办法,没想到皇帝为他报了仇,心中激荡,朗声道:“陛下再造之恩,末将只有粉身碎骨,才能报答一二。”
赵君虎微笑安慰他几句,朝堂上一派其乐融融的气氛,这些人总算是放下心来,看来皇帝并没有骗他们。
这一放心,胆子便大了,其中有些言官马上露出本色。有人出班道:“微臣听闻陛下重用锦衣卫,还复设东厂,弄得南京惶惶不安,请陛下收回成命。”
随即又有人道:“我朝一直奉行以文制武,陛下重开大都督府,又不让首辅和六部管辖,只怕武人趁机作反,重演安史之乱,请陛下三思。”
一见有人带头,便有不少外地来的言官纷纷附和,指望和以前一样,在朝堂上露露脸,博一个好名声,又见到南京的同行不但不附和,神情还有些焦急,不禁大惑不解。
南京的官员没有人说话,一来东厂和锦衣卫并没有到处乱抓人,就算游行的东林士子也只是扔到军营,大都督府和自己也没有太大牵连;二来已经知道皇帝的脾气,说也没用。
张松陵、聂云胜等言官心里还有些不忍,这些人怕是又要倒霉了。
高宗亮等人武将却愤愤不平,史可法哪能忍住别人的污蔑,立刻出班奏道:“微臣一片忠心,可昭日月,请陛下明鉴。”
“史爱卿的忠义,朕从没有怀疑过,”赵君虎安抚住史可法等人,又道:“厂卫和大都督府朕已经有决断,不必多言。”他知道这些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但是也不打算深究,免得影响气氛。
之前那人哪里肯依,依旧用以前的老办法,大声道:“微臣所言,全是为了大明,陛下如果执意不从,微臣便长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