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说话,都哑巴了?”李自成坐在金銮殿上,面『色』铁青。
他在后宫『操』劳半天,听到崇祯逃出京城时已到了下午,崇祯早就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城外不比城内,天高任鸟飞,一时之间毫无头绪,急忙召集群臣商议。
群臣察言观『色』,不敢说话。
刘宗敏被隔在城外,待城内的士兵疏通德胜门,刚刚才赶回来。
“崇祯居然能在重重围困下逃出京城,实在匪夷所思,其中必有蹊跷。”高一功这几日被京城的繁华搞得眼花缭『乱』,抢了几座宅子,忙着让手下按自己的心意重新布置,哪有工夫管崇祯的事情,见李自成大有兴师问罪之势,便准备推卸责任。
“高将军所言极是,吕将军布下天罗地网,为何还让崇祯跑了?”牛金星岂能不懂高一功的意思,不过他是文官,这事怎么找替罪羊也找不到他身上,只是吕一飞升得太快,有些眼红,便借题发挥。
而且上次吕一飞布下陷阱,让大家心服口服,他号称李自成的智囊,自觉风头被盖过,颇为不快。
这个老狐狸!
田见秀和顾君恩第一次被召进宫,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暗骂。
“吕将军平时挺能干的,怎么关键时候就不行了?”李过附和道。
所谓做多错多,出了差错找做事的那个人,总是不错的,这个道理他们几人心里清楚得很。
大家便齐齐看向吕一飞,有些幸灾乐祸,有些觉得颇为不公。
“崇祯逃脱,全是末将失职,未能事先察觉,请陛下责罚!”吕一飞倒也坦坦『荡』『荡』,一力承担。
李自成还没说话,便听见刘宗敏大吼道:“你们有什么资格责骂吕一飞,也就是他能把崇祯堵在德胜门,换了些酒囊饭袋,怕是连崇祯的『毛』都抓不住。”
刘宗敏身经百战,从一个铁匠升到权将军是出生入死、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比不上李过、高一功等人有背景,自然体会得到吕一飞的处境。
何况吕一飞是他的下属,不能任由别人随意羞辱,否则岂不是让手下寒了心?
“末将并无笑话吕将军之意,只是觉得有些问题。”高一功脸有些红。
“权将军不也连崇祯的『毛』都抓不住吗?还被炸得人仰马翻,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李过可不像高一功好说话,立刻回敬一句。
“上次要不是你被抓做人质,崇祯早就成了阶下之囚。还是吕一飞救的你,你这么快就忘了?李将军,做人要有良心!”刘宗敏也不客气。
双方冷嘲热讽一番,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李自成勃然大怒,看看宋献策道:“军师有什么看法?”
“依微臣之见,此事罪不在吕将军。只因当时京营投降的明军突然反叛,我军援军未到,吕将军顾此失彼,才让崇祯钻了空子。”
援军两个字提醒了刘宗敏,“陛下,当日李岩的士兵在西直门外,离德胜门最近,不知为何迟迟不去救援?”
顾君恩吃惊地看了看李岩,李岩神『色』不变,“陛下,当日微臣见城中军纪败坏,到处都有士兵借助饷追赃之名滥杀无辜,心情不好,多喝了几杯便睡着了。”
刘宗敏心知李岩在指桑骂槐,冷笑道:“没有本侯助饷追赃,你连饭都吃不上。”
“助饷追赃之事朕自有打算,你本应救援吕将军,却视而不见,致使崇祯逃脱,你可知错?”李自成还指望崇祯再给自己出点好主意,这下全泡汤了,又担心崇祯可能东山再起,脸『色』有些不好看。
“臣愿意受罚!”
“陛下,崇祯对我大顺一统天下极为重要,李岩应该即刻处死!”刘宗敏大喜,没想到跑了崇祯,还可趁机收拾李岩。
“朕暂时削去你制将军一职,降为果毅将军。”李自成摆了摆手,他虽和李岩不对路子,也知道李岩是真心实意想帮他成就一番大业,怎么也不会杀他。
众将没想到责任追到李岩头上,大为震惊。
刘宗敏却有些失望,李侔愤愤不平,见李岩面『色』平静,心里忽然一沉。
“多谢陛下施恩,臣还有一事启奏。”李岩处变不惊。
“讲!”
“明军反叛,皆因助饷追赃牵连甚广,累及家眷,于是军心不稳,臣奏请陛下废除此法。”李岩哪壶不开提哪壶,似乎已经豁出去了。
顾君恩看着李岩,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献策忽道:“助饷追赃一事,死伤甚多,臣夜观天象,见紫微星被血光所遮,黯淡无光,想是上天示警,望陛下明察!”这话自然是李岩教的,此刻忍不住提前说出来了。
紫微星是帝王星,李自成最信天命之说,便有些惊慌,又舍不得白花花的银子,不过估计剩下的油水不多了,没必要再计较,略一沉『吟』,“军师言之有理,再过几日,凑足七千万两银子便算了。”又朝刘宗敏使个眼『色』,“你也注意点,别弄得人心惶惶。”
刘宗敏心领神会,“臣遵旨!”
这次该李岩吃惊了,他想起那日崇祯之言,竟是分毫不差。
这人为何料事如神,难道真有未卜先知之能?既然如此,又为何被李自成打进了京城?
“陛下,崇祯必定经山东南下,请陛下即刻下令山东、河南两地严密布防,免得让他逃去江南。臣再带人沿途追捕,势必把崇祯抓回来。”吕一飞对此事念念不忘。
“准奏!”李自成打了个哈欠,他坐了半天,颇觉劳累,便散了朝。
回到齐化门,田见秀叫住顾君恩,“顾先生当时为何阻止我出兵德胜门?幸亏刘宗敏没提这事,要不然我也受了牵连。”
顾君恩笑道:“将军去了德胜门,万一抓住了崇祯怎么办?”
田见秀猛然大惊,“你的意思是……”
“不错,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在下当时不说,是怕李自成追究起来连累将军。”
田见秀摇头道:“李自成虽心胸狭窄,还是念旧情的,我看他对李岩也手下留情。”
“将军怎么还看不清情况?大顺军中,你和李岩的军纪最好,深得人心。李自成一直对你二人有些顾忌。”顾君恩长叹一声,“只是李岩是个谋士,人马不多,他才不放在心上。而将军兵强马壮,李自成坐稳了江山必然对将军下手。要不然,为何直到今日才召见将军?”
“那就任由崇祯逃之夭夭?”田见秀与顾君恩相识多年,意气相投,深知此人计谋不在李岩之下,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信顾君恩。
“不仅如此,还得让崇祯平安回到江南,只要崇祯在位,李自成坐不稳江山,自然要倚重将军。”
养寇自重!
田见秀想起这个词,觉得有些好笑,他这是养皇帝自重。
“将军忘了袁时中的前车之鉴吗?”顾君恩见田见秀不说话,有些急了。
“你去安排吧!”田见秀悚然一惊,忽然面有忧『色』,“希望李岩平安无事才好!”他和李岩惺惺相惜,交情甚好。
“李岩怕是要出事了!”顾君恩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扔下不明所以的田见秀走了出去。
出了京城,一路上荒无人烟,估计被兵灾『骚』扰,能跑的全跑了。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赵君虎看见一些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路旁,想起一句古话。
此时顺义、通州已被大顺占领,他们不敢走大路,专门寻山林等僻静小路,走走藏藏,幸好张鹏翼对这里的地形甚是熟悉,而大顺士兵忙着到城里搜刮一番,没有人顾得上荒野之地,一路上没遇见敌人,离通州城越来越远。
不多时,前面分出两条叉路,赵君虎有些犹豫,看了看张鹏翼。
张鹏翼忙道:“陛下,从右边走小路避开天津,便可从济南到达江南。”
赵君虎听他说过天津已被刘芳亮占领,心里大叫可惜,要不然便可直接坐船经大运河直接到扬州。
“左边通往哪里?”赵君虎随口问了一句。
“山海关。”
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让赵君虎心中一震,他往右边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怔在原地。
倪元璐有些诧异,“陛下?”
“哦,朕看天『色』已晚,先找个地方宿营吧!”赵君虎暗中叹了口气。
不到一会,张鹏翼派出的斥候便有了消息,一行人跟着斥候进入附近一个村庄。
赵君虎不想吓到百姓,吩咐大家下马步行。
这个村庄规模不大,正好在一个山脚下,四周被大片的树林遮住,想必因为太偏僻才躲过兵灾。
饶是如此,也仅剩下十几户人家,多是老弱病残。
村里人看见一队陌生人马,虽是步行,还是惊慌失措,在村子里到处奔跑呼号。
四名斥候早已提前进村警戒,其中一人见到皇帝到了,便策马过来准备禀报。
一名小女孩哭喊着从他们身前往对面跑去,看到战马,竟被吓得摔倒在地。
战马也受了惊吓,突然加速冲了过来,那人急拉缰绳,却止不住奔势。
眼看战马就要踩到小女孩,一群人大惊失『色』。
“小心!”倪元璐和巩永固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