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一散,霍万贤回了府,左思右想,最后匆匆出了门。
他轻车熟路来到马府,“大人吩咐的事,小人已办妥,只是诸位老爷都说没什么钱,买不了债券。”
马士英道:“一个也没有?”
霍万贤道:“小人虽没什么钱,但大人交代下来,小人再穷也得表示一下。”
“多少?”
“十万两。”
马士英一脸赞赏,“难怪霍老爷是南京首富,这么识时务。”
“不敢不敢。还请大人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小人感激不尽。”
“这个自然,买了债券的,圣上自然会记得。”
霍万贤奇道:“还有别人买?”
“你来之前,已经有三个人。”
马士英说了名字,全是在画舫吃酒的人,霍万贤暗骂道,幸好老子多了个心眼,差点被你们骗了。
马士英道:“这银子什么时候给?”
“小人回头就送来。”
马士英点点头,“这样甚好,记着,听圣上的话,这个首富才能做得长久。”
“小人一定铭记于心。”
御书房,赵君虎看着马士英报上来的名单,冷笑道:“就四个人,这些富家翁是对朕有意见。”
高弘图小心翼翼道:“也许是真的没钱,暂且再等上十天半日。”
赵君虎道:“没钱?以前在京城他们也哭穷,李自成一来,足足弄出七千万两白银。”
史可法怒道:“这些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还是让锦衣卫好好招呼他们一番。”
高弘图忙道:“万万不可,咱们不能学贼寇啊!”
马士英也道:“这些人根基很深,不仅与朝中众位大人盘根错节,还牵涉到数十万佃户,不可轻举妄动,请陛下明鉴。”
“放心,朕没想动他们,这笔账暂且记下。”赵君虎很清楚,这些豪商根深蒂固,没有绝对力量压制,所有的改革根本无法推动,他今天下旨,明天就能失足落水,这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马士英心里一沉,暗暗盘算该与哪些人做切割,他知道,皇帝可是记仇得很。
高弘图道:“债券还发行吗?这些银两招募士兵还嫌不足。”
赵君虎踱了几步,似乎胸有成竹,“他们不买,自然有别人买。”
史可法奇道:“除了他们,谁还掏得出银子?”
赵君虎道:“朕就不信,缺了张屠户还吃带毛猪不成?”
倚翠楼附近搭起了高台,李香君带着一群歌女翩翩起舞,吸引了一群人驻足观看。
李香君也算是是古代网红,平日就算花钱,也难得一见,何况能免费看跳舞。
消息不胫而走,不一会台下已经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人爬到树上,一群锦衣卫手按腰刀,极力维持秩序。
一曲完毕,台上舞女下场,一名太监高声道:“各位,鞑子欺我中华无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圣上挂念战事,编了一曲《秦淮恨》,请各位观看。”
众人纷纷叫道:“俺们要看李香君。”
“老三,怎么没听过《秦淮恨》?”
“管它什么恨,有李香君就行。”
“别吵,来了,来了。”
......
平和的音乐声中,李香君出场,一副渔家少女打扮,淡蓝衣服上还有补丁。
“小女子自幼住在秦淮河畔,”她边唱边跳,作打渔状。
饰演她父母的演员也陆续登场,显得其乐融融的样子。
一名着明军打扮的武生牵着李香君的手,唱倒:“我会常记娘子好,我会常想秦淮河,奈何烽烟阵阵起,不知何日欢笑如往日?”
台下众人纷纷叫好,两人唱了一阵,音乐忽然变得激烈,一群鞑子和明军登场,打成一团,那名武生独木难支,最终倒下。
周遭的声音小了很多,陡然间,音乐变得凄凉起来,李香君再次登场,“可恨鞑子侵我国土,杀到金陵城。”
一群鞑子试图抓住李香君,打倒拦阻的家人,李香君左冲右突,最后被擒,她哀声唱到:“怀念旧人心悲恸,山河残缺恨重重,商女亦知亡国恨,宁为玉碎不屈从。”
她夺过钢刀,自刎身亡。
鞑子踢了她一脚,恨恨离场,音乐渐渐低沉,直至寂然无声。
人群变得死寂,爆发阵阵呐喊,“遭天杀的鞑子!”
“老子弄死这群王八羔子。”有人撸起袖子试图冲上舞台,被锦衣卫死死。
李香君起身,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我军在前线守边,怎奈粮草困难,将士吃不饱穿不暖,望各位伸出援手,多多购买债券,帮他们多杀几个鞑子。”
“债券是啥东西?”
“这银子会不会又被狗官吞了?”
李香君忙道:“各位大可放心,债券专门用来发放饷银,当今陛下圣明,绝不会任由奸人胡作非为。”
她见众人犹豫,忙道:“再说这些债券到期会还的。”
一名官员上台示意安静,简要介绍了债券,又道:“前些时圣上御驾亲征,山东大捷各位想必有所耳闻,如今鞑子也好,闯贼也罢,再也不敢像以前一般犯我大明,各位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众人议论一阵,有人叫道:““不管了,买就是了,他们保卫的是这金陵!””
“就是,老子捐一两银子,多造点刀枪,给鞑子开几个洞。”
“买债券还有息钱?还能打鞑子,我买我买。”
群情汹涌之下,众人争先恐后,差点将高台挤塌了。
李香君心潮澎湃,她怎么都没想到,一个低贱的歌女也能给朝廷做点事,希望如那人所说,从此边关太平。
眼见离南京越来越远,谢婉仪反倒放下心来,初时她还想着伺机跑路,怎奈伍鹏程看得十分严实,没有半点可乘之机。
好在他并没有什么非分之举,谢婉仪又想皇帝为钱发愁,倒不如虚与委蛇,说不定真的找到宝藏,便是帮了皇帝大忙,这时她有机会走却也不走了。
怎知伍鹏程却是另一番打算,心道两人相识多年,只是一时大意被崇祯趁虚而入,只要待上一段时日,找机会一展身手,加上巨额财富,不怕师妹不动心。
这一路上便彬彬有礼,着意卖弄风度,对谢婉仪照顾有加,只是有时想起背上那道可耻的印记,心头便有一道阴影,恨恨想到,实在不能遂了心愿,便一不做二不休,宁愿毁掉谢婉仪,也绝不能让崇祯落了好。
熙熙攘攘的酒楼里,人声鼎沸。
门外传来叫卖声,“卖藏宝图了!五文钱一份,买到就能发财。”
无人理会,酒楼里食客人手一份地图,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高谈阔论,但无一例外都在说宝藏。
“既然要寻宝,怎么一直窝在这里?”谢婉仪也拿着一份地图看,那是三天前花了十文钱买的,显然现在跌价了。
“你不会以为地图是真的吧?”
“天下哪有这种好事?不过武昌府天大地大,靠你我二人要找到什么时候?”
伍鹏程神秘一笑,“师兄自有妙计。”
“哦?”谢婉仪听他不像开玩笑,抬起头来。
伍鹏程很满意这个效果,缓了一缓才道:“你说这武昌府谁最大?”
“当然是左良玉了。”
“不错,只要宝藏有消息,左良玉必定有所行动。”
“师兄的意思是?”
“只要盯着左良玉,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何愁宝藏?”
看见谢婉仪一脸惊讶,伍鹏程得意洋洋,随手一指,“左府就在三条街外,有什么动静,这里一目了然。”
“可是这里很贵。”
“这万花楼是武昌府最有名的酒楼,贵自然有贵的道理,至于银子嘛,师妹无需担心,师兄一身功夫不是白练的。”伍鹏程又找到了以往胸有成竹的感觉。
谢婉仪沉吟片刻,“师兄就没想过宝藏的消息是假的,又或者宝藏根本不在武昌府?”
“那也无妨,本来就是碰碰运气,”伍鹏程望着远处,“宝藏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似乎有人暗中操纵。”
“师兄以为是何人所为?”
“选择武昌府必定大有深意,依我看,幕后之人十有八九是左良玉的对头。”
“李自成还是张献忠?”
伍鹏程冷笑一声,“他们不是干这事的人,十有八九是崇祯。”
这个名字顿时终结了短暂的愉快气氛,谢婉仪一言不发,伍鹏程心里恨恨,崇祯,你最好别落在老子手上。
赵世杰吃得心满意足,他虽先于伍鹏程出发,但也刚到武昌府不久,散播谣言并没有花太多功夫,只要开个头,便一传十,十传百,宝藏这两个字自带魔力。
只是一路上吃喝玩乐便走得慢了,给皇帝办差事,当然不能亏待自己。
他觉得已经尽心尽力了,为了逼真,还做了几份地图故意散落出去,只是没想到有人竟然能靠这个卖钱,不由得大为后悔。
他打了个饱嗝,看着吵吵闹闹的众人,暗道,一群蠢蛋!
内心更加增添了几分优越感,因为除了皇帝,全天下只有他一人知道宝藏在庐山。
他正要叫小二算帐,忽听有人道:“各位兄台,其实大家都被骗了,宝藏在庐山!”
赵世杰悚然一惊,只见是一名粗豪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