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同样春风满面,想不到皇帝连战连胜,当初相遇时可没看出他有这么大本事。
一群路边乞食的乞丐围了上来,“行行好吧,小姐!”
谢婉仪见他们骨瘦如柴,心中可怜,拿了些碎银分给他们。
“还有没有?”她转向金无恨。
“银子已经不多了,圣上还不知什么时候回?”金无恨不情愿地掏出一个小包,被谢婉仪一把夺走,很快分得干干净净。
“谢谢老爷小姐!”
“两位这么好心,一定有好报的。”
一群锦衣卫从远处走来,乞丐们一哄而散。
谢婉仪叹道:“圣上虽取得大胜,可百姓照样吃不饱饭。”
“小姐有所不知,乞丐多恰好说明南京是块福地,如果民不聊生,他们又怎会来南京呢?”
谢婉仪莞尔一笑,“按你这么说,乞丐越多越好?”
“这也是非常时期,等圣上回京,必定有所举动。”
谢婉仪看着四周的深宅大院,“远水解不了近渴,不如我们帮帮他们。”
“使不得!万一圣上知道了,只怕会怪罪下来。”金无恨生怕谢婉仪有什么闪失,又怕得罪了哪位朝中高官。
“我一个人去。”
漆黑的夜里很适合行动,谢婉仪穿着夜行服,来到一处府邸,这所府邸并不大,基本没什么守卫。
她很轻松地跃上低矮的墙头,身后的金无恨无可奈何。
两人很快翻了一圈,除了搜出一点碎银子外一无所获。
谢婉仪啧啧称奇,打小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清官。
她本着贼不走空的规矩,在附近重新找了一户,只见灯火通明,高墙大院,就是守卫多了些。
金无恨看见牌匾大惊失色,“这是璐王的府邸。”
“管他璐王阎王?”
金无恨见她执意如此,只得走向王府,“前面有人想偷东西,快去抓他。”
一名守卫道:“偷东西的人是你吧?”
“不是。”金无恨撒腿就跑。
“抓住他!”一众侍卫穷追不舍。
谢婉仪往左方扔了块石头,仅剩的两名守卫抬头望去,“谁?”
这一瞬间,她掷去飞爪钩住墙角的大树,从右边跃上高墙。
王府里倒是没什么守卫,她摸进一间屋子,不费吹灰之力搜出一些金银。
谢婉仪大喜,卷成一包便溜之大吉。
正中一间气派的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隐约听见有人说“崇祯”、“青州”之类的话。
她忍不住跃上房顶,轻轻揭开瓦片往下看,只见一群达官贵人围坐在一起,正激烈讨论着什么。
只听其中一人道:“崇祯即日回京,如果他知道咱们心怀不轨,只怕大事不妙。”
坐上首那人怒道:“怕什么?”
“王爷有什么打算?”
谢婉仪心道,此人应该就是璐王朱常淓,她想换个角度看清他们的相貌,便挪了一下位置。
“崇祯回京后一定会祭天,本王会在那天动手,”朱常淓忽听头上有响动,“什么人?”
原来谢婉仪一时心急,碰到了瓦片。
“有刺客!”侍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张弓搭箭。
谢婉仪大骇,赶紧跳下屋顶杀进人群,避免成为活靶子。
朱常淓叫道:“抓活的!”
陷入重围的谢婉仪因此方能勉强支撑,但侍卫人多势众,如何脱得了身?
忽然一剑袭来,她躲闪不及,面罩被挑落,灯火下众人见是一美貌女子齐齐一惊,但丝毫没有怜香惜玉。
谢婉仪唯有苦苦支撑,危急间一个蒙面人刺向朱常淓,看身形正是金无恨。
侍卫大惊,连忙上前相救,谢婉仪顿觉压力一轻。
“走!”金无恨还在苦战。
谢婉仪略一犹豫,踩在一名侍卫身上跃上墙头,跑了几步,打开包袱一扬手,金银漫天撒出。
趁着侍卫躲闪之际,金无恨纵身一跃,谢婉仪一把将他拉上墙头,齐齐跳出王府。
一群侍卫哪肯放过,追出王府紧紧咬住不放。
跑到一个拐弯处,谢婉仪被金无恨拉到一处角落里,幸好侍卫并未发觉,大呼小叫从他们身旁跑了过去。
两人听见没了动静,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谢婉仪暗道侥幸,打算择日再弄些金银,金无恨却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你受伤了?”谢婉仪扶起他,触手处一片潮湿。
“不小心中了一剑,死不了。”金无恨声音很虚弱。
谢婉仪稍稍心安,扶着金无恨摸进一户人家。
“谁?”有人点亮了蜡烛。
“不要动。”谢婉仪一剑架住他的脖子,借着微光看得清楚,原来是个年轻人,四周很简陋。
“什么事?”一个妇人也出来了。
“娘,没事!”
谢婉仪连忙收回长剑,“大娘,我们想借这里休息几日,这点银子你先收着。”
她忽然住了手,金银早就撒完,此刻身无分文。
那妇人见她神情,也明白了几分,“出门在外多有不便,你就放心住下吧!”
“多谢大娘。”
那妇人盯着金无恨,他腹部的血迹已渗透衣服。
“大娘放心,我们不是强盗。”谢婉仪琢磨着应该撒个谎,但她并不长于此道,急切间想不出来。
好在那妇人并没有追问,“老身知道,哪有这么俊俏的强盗?”
谢婉仪脸一红,便去处理金无恨的伤口,妇人也去歇了,只有那年轻人一直忙前忙后。
一个睡眼惺松的小女孩被吵醒,那年轻人安抚她重新睡下,“这是我妹妹。”
谢婉仪心想这家应该不是坏人,“你叫什么?”
“我叫唐宋,”那年轻人一直不太敢看谢婉仪,此刻期期艾艾抬起头,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姑娘芳名?”
谢婉仪原本想编个名字,见他目光中满是期盼,笑道:“谢婉仪,附近有大夫吗?”
“有的有的,我明早去请。”
待唐宋走后,谢婉仪躺在小女孩身边,很快沉沉睡去。
天明后,她把剑交给唐宋去当了,大夫开了方子,金无恨没什么大碍,只是流血过多,吃了药后睡了一阵便醒转过来。
谢婉仪说了在璐王府偷听的话,便要去报官。
“不能去!”金无恨一着急,牵动伤口,疼得叫了一声。
“为什么?”
“你想那璐王岂肯善罢甘休?只怕已布下天罗地网,何况你怎知哪位官员是不是他的党羽?”
随后唐宋带回来的消息也证实了金无恨的猜测,城中虽然没有张贴悬赏令,但附近有不明身份的人出现,还跟他问起此事,想必朱常淓不敢声张,只能暗中查访。
但谢婉仪不敢掉以轻心,只因那晚她已露出相貌,幸好金无恨一直蒙着面,只能等他伤势好转再想办法见皇帝告知实情。
她忽然发现其实自己和皇帝隔着很远,更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并不是想见就见。
两人暂时留在唐宋家中养伤,这是一个小渔村,远离闹市,谢婉仪很快就喜欢上这里的宁静。
唐宋白天通常会出去打渔,谢婉仪也会去帮忙,她隐约觉得这个年轻人和其他的渔民不太一样,动作很干脆。
这时候的唐宋总是像个孩子一般大呼小叫,“今天有收获了,运气真不错。”
谢婉仪帮他拉网,“看来龙王爷对你也很不错。”
她红润的脸庞沁出了汗珠,美貌之中又有一种英气,唐宋偷偷看着她的侧脸,只想日子就这么过下去。
这段时光很短暂,金无恨后来慢慢能走路了,他总能适时出现,似乎不想让他们独处。
这天谢婉仪先去整理渔网,留在船上的唐宋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你喜欢她?”
“胡说,没有!”唐宋看了金无恨一眼,调开目光,他不太想和金无恨说话。
“你还是离她远点,她不是你配得上的。”
这句话是威胁吗?还是劝告?
正要下船的唐宋站住了,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那怎样才配得上她?”
“你某天封王封侯,也许她会看你一眼,其他的就不用想了。”
唐宋觉得有一点受伤,想反驳又觉得金无恨说得没错。
随后几天他也不打渔了,一个人坐着默默发呆。
谢婉仪很奇怪唐宋突然就消沉了,还躲着自己,有一次还看见唐宋拿着一个小包袱,一见到她就藏起来了。
这种气氛让她很不适应,她找到了唐宋,“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唐宋低着头。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何必藏着掖着?没出息!”
唐宋半晌没说话,谢婉仪看见他红了眼眶慌了神,原本她只是想激将一下。
“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唐宋自顾自说道:“我想挣点钱让娘和妹妹过得舒服点,可是赔个精光,差点连饭也吃不上。我去当兵,可总是不合格。”
“你当过兵?”
“当过,还是两次。”唐宋拿出包袱笑得很勉强,“你看,我干什么都不行。”
谢婉仪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褪色的兵服,还有几个破洞,温言道:“自古英雄多磨难,为什么你不多试几次?也许你只是差点运气。”
唐宋看着她,“你觉得我能行?”
谢婉仪迎着他的目光,“好男儿志在四方,相信有一天我能看见你壮志得酬,做一番事业。”
唐宋心中陡然燃起一股火焰,他大声道:“好!我就让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