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余谟被玄衣卫拿下诏狱,还没审理出一个结果,陈名夏的奏疏就送到了高义欢的案头。
这封奏疏的内容很简单,表达了两个意思,一是回顾了十余年来,他辅佐高义欢抗击清兵争夺天下的革命友谊,二是表示自己操劳多年,身心俱疲,处理政务力不从心,时常出现纰漏,希望高义欢能够准许他辞官归乡。
整篇奏疏中,透露出一股悲凉,哀求之意。
正在气头上的高义欢,看见陈名夏的奏疏,怒气一下就消散了一半,心中开始犹豫起来。
高义欢对于敌人够狠,对于朋友和亲人,其实一向都还不错,他仁义素着,仁德之名,也不完全是作秀而来。
那些曾今是敌人,后来投降他的人,大多混得不错,始终跟随他的人,更是得到了厚待。
陈名夏确实瞒着他做了许多事情,但是并不是要造反,高义欢相信陈名夏还是忠心于他,只是长期位居高位,让他更加贪念权势。
军资案目的虽然很大,是为了夺回订单,但是本身涉案只是一万件棉衣,还有一名罪官畏罪自杀,而奏疏一事,高义欢只是怀疑。
凭借这两件事,即便审理下来,也要不了陈名夏的性命。
高义欢并不是一个特别勤政的人,这些年来,大魏朝廷能够运转,他能专心征战,陈名夏功不可没。
现在陈名夏要辞职,朝廷的政务必受影响,会加大内阁和高义欢的工作量,而他并非朱元璋那样的狂人。
内阁是大魏朝廷的首脑,要入内阁必须是强人、狠人才行。
陈名夏精明强干,一件事情报上来,高义欢还在琢磨,他就想明白了,而且能很快作出反应,把事情办好,不用高义欢操心。
若大一个国家,每天上奏的事情极多,政务繁杂,一般人很难理顺,分清轻重缓急,可他熟悉政务,每件事情都能处理的仅仅有条,而且效率极高。
虽说陈名夏不算是一个好人,但是高义欢很清楚,好人是办不成事的,对朝廷官员而言,坏有时候并不是缺点。
高义欢看了陈名夏的奏疏,看出其中有哀求之意,有点将他自己视作李善长第二的意思,哀求高义欢不要杀他,让高义欢放他一马。
高义欢一时愤怒,恼怒他弄权,本也没想好要不要杀他,被他这样一搞,便有些不好意思,好像他这个皇帝有多刻薄寡恩一样。
陈名夏已经服软哀求,要是高义欢还要通下杀手,那就真成老朱第二,要背人说大杀功臣,引得人人自危了。
这毕竟容易让人联想到明初,老朱杀人真的太狠,一杀好几万,都不眨眼,开国功臣几乎被斩杀一空,能打的全部死绝,就给建文留两个善守老将。
有明初的例子在,大魏的功臣一旦察觉这种苗头,会老实等着被杀么?
有了第一次,再想来一次是很难的……
高义欢站在天阁内,来回走了几步,沉声道:“传方家玉过来!”
……
刘余谟下狱后,大魏朝廷的气氛立时就紧张起来,北党提起警惕,不少勋贵也都紧张起来。
南党则摩拳擦掌,准备发起反击,夺取朝廷政权。
那些没有派别的大臣,也都忧心忡忡,感觉到有大事将要发生。
可就在这时,刘余谟却从诏狱移交到了刑部,而刑部此前就是刘余谟老家,自然受到关照,只是被贬除官位,赶回了老家。
对于刘余谟背后是谁,为什么让赵明睿改供词,又逼他自杀,却没有在提,也没有让刑部继续审理。
消息传来,北党弹冠相庆,纷纷前去拜见陈名夏,不过陈名夏却将来人,全部挡在门外,谁都不见,只是接见了他的学生刘湘客。
刘湘客是大魏朝的状元,陈名夏很会来事,将不少考上来的才俊,都纳入了他的门下。
书房内,刘湘客一脸佩服的给陈名夏沏茶,“阁老真是英明,一封奏疏上去,就化解了危机。”
“陛下只注大事,不喜小事,朝廷事务却无比繁杂,陛下还需要老夫为大魏再干几年。”陈名夏自信的微笑道:“老夫为陛下效力多年,陛下还是信任老夫的。不过,这次陛下确实动怒了,天子之怒,不是常人能够承受,以后需让那些勋戚收敛一点。”
在高义欢身边多年,陈名夏早已经摸清了高义欢的性情和特点。
“阁老就是非常人,这件事情不是就这么过去了么?”刘湘客继续道:“况且,阁老给勋戚一些利益,也是为了陛下。军队安稳,朝廷才稳,陛下的江山才稳嘛。”
陈名夏摇了摇头,“这件事只是暂时过去,依着陛下的性子,他肯定是记心里了,若是以后再出事情,陛下必定盛怒,而且陛下必定会给老夫一个警告,可能会让老夫休息几个月的时间。”
刘湘客道:“朝中都是阁老的人,阁老休息一段时间,等陛下气消,阁老再回来,朝廷还是需要阁老这样的老臣,来掌控方向啊!”
陈名夏笑着颔首,“老夫正想暂避风头,同时让陛下出一口气。老夫要是不在朝中,你们切记安分一些,不要再做什么令陛下不快的事情!”
“阁老放心,朝中事宜,学生会每日派人通报阁老!”刘湘客行礼道。
陈名夏满意的颔首,“你是状元,好好干,将来必定入阁。”
……
长安城内,准备迎接一场风暴的南党官员,发现风刮过去,雨都没下一滴,士气不免低落。
他们再次见识了陈阁老的强大,他不仅是一呼百应的北党领袖,同时也深受皇帝的信任和器重。
如此形势,让不少人赶到绝望,都认为难以搬倒陈名夏。
太仆少卿府邸,黄宗羲等人再次聚集在一起,众人都有些灰心丧气。
这是黄宗羲却道:“我以准备一本奏疏,弹劾陈名夏!”
吴应箕一脸惊讶,“这个时候弹劾陈名夏?”
黄宗羲点了点头,“不错,就在明日早朝,当朝弹劾他!”
“然后呢?弹劾后怎么办?”吴应箕沉着脸,等他下文。
黄宗羲微笑道:“没有然后,一封奏疏足矣!”!
“一封奏疏怎么可能搬倒陈名夏?太冲兄,你先别急躁,我们先找人通通气,多找些人一起上!”吴应箕觉得黄宗羲急傻了。
黄宗羲却微笑不答,不再说话。